搁在南方春雨里的诗笔
张文刚
在政法部门工作的戴希,前不久将他新出炉的微型小说集《爱的谎言》赠送给我。从这部小说集的标题来看,我以为是一部关涉爱情的讽刺之作;及至开始阅读以后,我才发现小说描写的内容非常丰富,立意也不在讽刺,而是重在表达一种对诗意的向往和追寻。
是诗的!虽然这个时代在淡化和远离诗意,但是诗意的东西仍然能够越过粗糙和浅露成为心灵的清泉。戴希小说诗意的体现是多侧面多层次的。有对童年生活的美好怀想,童年生活是开在人生旅途上最初的也是永远的花朵,每一次走近都是一次心灵的感应和净化。戴希的小说有一种“童年心结”,这也是他用诗意的眼睛守望岁月、打量世界的原动力。他在《奶奶的告诫》、《母亲的杨柳枝条》、《祖坟》等作品中,表达了对童年自由自在生活的留恋、对怎样“做人”的最初体悟。有对爱情生活的诗意发现。爱情在现代人生活的镜像前已蒙上了灰尘。作者意在拂去岁月的尘埃,找到爱情光鲜的面孔和美丽的眼神。《爱的谎言》、《爱情,这玩意……》、《只想听到你的声音》等作品,都是在云遮雾罩后抖出人物内心的高洁和美好,因而爱情这件“古典瓷器”在现代生活中倍显珍贵。有对人物美好的精神追求的开掘。《买书》、《陌生女孩》等作品,把人物放在“尘境”和“诗境”里塑造,意在表现诗心对尘境的超脱以及诗心与诗心碰撞出的精神火花,虽然“追寻者”在平面化的生活面前有时未免显得尴尬,但是毕竟正在努力开凿精神生活的窗子,导引着另一重世界的阳光和花香。
转化中折射而出的诗意是一种更加艰难而厚重的诗意。戴希描写的诗意往往不是静态的诗意,完美的诗意,而是动态的诗意,甚至残缺的诗意。他的表现童年生活的作品,与诗心诗情伴随的是母亲的训斥、父亲的迷信思想和自己的顽皮无知,这样写,愈加衬托出童心的可爱和天性的可贵。他的描写爱情的作品,也不是直奔美好的爱情主题,而是设置一些障碍,让爱情在“走动”和“攀越”中慢慢亮出最美的旗帜。生活中纯粹的诗意是很少见的,真正的诗意是从心灵的锤炼和超越中产生的。小说《转变》、《父亲》就是写生活中普通人物怎样受到外界的启发或者良知觉醒,最终战胜与超越自己,回复到正常的生活轨道和秩序,闪烁出人性的光芒和魅力。
就这样一支诗笔,一支搁在南方春雨里的诗笔。一方面承接着天光雨露,书写着美丽的山容水态;另一方面又怀揣着圣洁的愿望,洗涤着大地上的尘埃和污垢。这样就不难理解。戴希在描写诗意的同时,花费不少笔墨刻画生活中荒谬的、畸形的、丑恶的东西,弄虚作假、吹牛拍马、腐化堕落、官僚气息,种种人性的弱点和生活的阴暗面。但作者并不满足于单纯的展览,不仅仅是对“恶”的声讨和批判,而是有着更深层次的心理期待,亦即希望用内心里回旋的诗意来净化社会风气,来醇化人的心灵。所以在字里行间我们始终听到的是“时而如溪水汩汩流淌,时而如大海激情澎湃”的琴声(《琴声》)。诗意其实就是这样一种召唤!正如作者笔下的“玫瑰与仙人掌”,玫瑰是一种抒情形态,仙人掌是另一种抒情形态,只是形态各异罢了,内心里都弥漫着、激荡着对生活的无限诗意。
我始终确信微型小说是小说中的“诗歌”。没有对生活的剪裁能力和表达技巧,没有对心灵的捕捉能力和感受能力,是难以写出优秀的微型小说的。戴希的微型小说具有这种“诗歌质素”。他的一部分小说借鉴了古典诗歌的结构艺术,即在起承转合的结构空间里尽情地施展笔力,特别是在“转”的关口能把握火候,做到出人意外,而又符合情理。可以说微型小说的看头就在这里:尺幅之内,云山万重而又异峰突起,云雾缭绕而又意脉可寻。当然,要达到这个境界是非常难的。另外戴希还吸收了诗歌心理表现的手法,着意于人物的心灵开掘和情绪追踪,不拘泥于故事的叙述和性格的描绘。他甚至还尝试用寓言和诗歌的体式来写微型小说,不管这种探索是否成功,这种精神还是值得肯定的。
在这个需要拯救诗意的时代里,我们期待戴希创作出更多更美的作品。
(原载《一个人的生存状态》,作者系湖南文理学院中文系教授、文学评论家)
责编:吴名慧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湖南日报新媒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