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龙山剿匪记
作者丨水运宪
(15)
何山围着竹林子寻了一圈,心里不禁十分纳闷。竹林并不大,秀姑哪儿去了呢?
其实他早就想来找找秀姑的。同队长谈过话之后,他在心里想了很久,觉得刘玉堂的话也有道理。只要自己心里无毛病,还怕别人说什么呢?再说,别人现在什么都没说,自己弄得那么紧张干什么呢?队长的话说得很诚恳,又有那么点说不明白的意思,看来他没什么不开明的。既然这样,那就照他说的,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也怪。白天同秀姑在一起,何山神经高度紧张,好几次想避开同她单独活动的机会。到了晚上,有一阵子各忙各的去了,没见到秀姑,心里倒有点记挂她。何山不自禁地只想去找秀姑,弄得他自己都想不明白,因而又不得不强制自己不要轻率。何山到底忍不住了,下决心似地想道:不怕!我找她谈谈明天在路上怎么走嘛!于是他狠狠地站了起来,大大方方地朝竹林边上寻了过去。还没走多远,却迎面碰上了田石头。
“是何排长吧?”石头轻轻问了句。
“哦,田石头?”何山心里突然又一阵发虚,脚步也迟疑了:“你……放流动哨?”
“她在那边。”石头没看何山,却没头没脑地说,“她蛮好的。”
“嗯?……谁?”何山怔怔地问,“你说谁?”
“我说田秀姑哩。”石头侧过头来,望着何山,“你不是去看她么?”
何山一愣,本能地脱口否认道:“不。我……不去看她。”
“哦。”石头不大相信地看了何山一眼,“我只管放流动哨,真的。”他仿佛变得很知趣了,“……那,我走了。”
“……啊,石头,”何山回转身,跟上去同他走在一排,“我也同你一道走走。”
“这……何排长,我可没……”
何山不等田石头解释,便搭住了他的肩膀:“说什么呀?走吧走吧。”
他稀里糊涂同田石头“流动”了两趟,装做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却一直心不在焉。田石头也不知该怎么办,只好闷闷地同他转悠着。后来,他们碰见了队长刘玉堂。
“何山?”刘玉堂见到何山,很奇怪地问了句,“你在这儿干什么?”
“……啊,队长,”何山想了想,回答说,“我……没什么事,又睡不着……”
“没什么事儿?”刘玉堂认真地看着他,“秀姑呢?”
“嗯?石头说,她在那边,挺好的。”
“那你到这儿来转些什么?”
何山倒是对刘玉堂的话感到困惑了:“我……可我到那儿干什么呢?”
“干什么?这还用问?”刘玉堂严肃起来,“你的任务是保护田秀姑。我对你交待过多少次了,你是怎么啦?”
“我想……这晚上,不会有什么事吧?”何山言不由衷地搪塞道。
“怎么能这样说?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的。越是到了晚上越危险。难道这也不明白?”刘玉堂心里突然很不高兴了,“还不快去?”
“是。”
何山当然乐于接受这个任务,只是在那一刻,心里很难接受刘玉堂严厉得不讲情面的态度。当着田石头的面,他感到脸上火辣辣的,又不能反驳,便压下心中的不快,迅速来找田秀姑了。
何山没找到田秀姑,心中忽地掠过一股怨气。秀姑这个人也真是太勤快了,乱跑些什么呢?万一出了差错,怎么好向队长做交待嘛。他又有点埋怨田石头,本来早寻到秀姑也就没事了,偏偏碰见了这个小精灵鬼。怨来怨去,何山更怨自己不果敢。明明想好了来找秀姑,为什么一遇见人就不敢来了?他发现自己没有讲真话,反说是秀姑有那么点意思了。今天晚上这样神魂不定,能怪秀姑吗?细细琢磨一下,莫非自己也有那么点意思了?真是见了活鬼!
他不敢继续想下去。眼前的情况令人不安,秀姑确实没在竹林子里。他以为秀姑还在准备第二天的干粮,特意去做饭的地方找了两趟。还仔细察看了那一堆做好了的干粮。不会有什么没做好的事情了,她会去哪儿呢?
他也朝苦栗子树林那边看了几眼,但没有去找。小分队在宿营前反复做了规定,天一黑,谁也不要离开小竹林。他万万想不到秀姑会心血来潮要去采苦栗子。从小竹林到栗树丛还有一段开阔地,走过去会暴露目标的。然而,就在他这么判断的时候,田秀姑已经被独眼龙打得昏倒在那片苦栗子林中了。
当何山第二趟没有找到秀姑的时候,他陡然觉得不妙。秀姑即使离开了小竹林,这么长时间不回来,也不合情理的。何山心里开始发慌,正考虑要不要去告诉刘玉堂,就听见身后响起了脚步声。那脚步声响得急迫,更增加了何山内心的紧张。
刘玉堂带着田石头和另外一名战士匆匆朝这边赶了过来。
“何山,找到秀姑了吗?”刘玉堂劈头问了句。
“没……没有。”何山回过头,焦急地说,“我正想对你报告……”
“我知道了。”刘玉堂挥了挥手,“岗哨报告说,有人朝远处跑。”
“什么?朝远处……跑了?”
“情况还不清楚,别着急。”刘玉堂果断地命令道,“我布置了监视哨。现在,我们几个人分头到竹林外面去搜查一下,一定要弄清秀姑的去向。”
何山镇定下来,立即想到了那片苦栗子林:“队长,跟我来!”
他们猫着腰,拉开距离向苦栗子林奔去。何山跑在最前头,刚接近苦栗子林,忽然感到脚下踩着了一件硬梆梆的东西。
“柴刀?”何山拾起来,辨认了一下,吃惊地说,“这是秀姑用过的!”
“分开,继续搜。”刘玉堂赶快吩咐道。
苦栗子林中空无一人,但是他们很快便发现地下有一小块土皮上的青草被揉倒了,苦栗子树也弄折了两根枝桠。这是有人搏斗过的痕迹。毫无疑问,田秀姑就是从这里失踪的。
“我看不大对头!”田石头心中顿时生了疑,“要打滚,怎么就这么小块地方?再讲,她未必就不喊一声么?她身上还有枪哩!未必就让土匪从我们眼皮底下捉了去?有鬼哩!”
何山心中正焦灼万分,听石头这么一说,各种怨气一齐涌了上来:“你这话什么意思?啊?有什么鬼?你说!”
“我哪晓得?你也不明白么?”田石头白了何山一眼,“我留了心哩,哼……”
何山火冒三丈,一把揪住了田石头的胳膊:“你这小子!敢胡说?我憋了整整一天没说话,你给我说清楚……”
“住手!”刘玉堂正在思考着突然发生的情况,一见何山和田石头竟然吵起来了,不禁勃然大怒:“有你们这样瞎胡闹的吗?敌人就在身边,你们昏了头吗?”
何山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到了这样失去理智的地步,松手之后,心中有一种无名的窝囊情绪。
“……哦,是我不对。”他强压住自己的情绪,道了声歉,接着又很快地对刘玉堂说,“队长,我想,会不会是秀姑发现有情况,一个人去追击土匪了呢?”
“不会。”刘玉堂极快地否定了这种设想,“要那样,她会首先想办法报告我们。现在只有一种可能,是土匪把她抓走了。事情很突然,她来不及反抗。或者,她被人打晕了。”
何山也想到了这一层,心中忽然焦躁得按捺不住了:“追!队长,她有危险!得救她!”
“别毛躁!”刘玉堂回过身,对另一名战士说,“你回竹林去,告诉刘喜他们立即控制制高点,不准暴露目标。”
那名战士应了声,刚刚要离去,忽然,从远处传来了一声枪响。枪声在静谧的大山里显得那么焦脆,叩得人的心发出了一阵猛烈地悸动。
何山拔腿就要朝枪声的方向跑,“是秀姑?是她!”
“何山!别冒失!”刘玉堂一伸手,却没拦住他,“回来!何山!”
何山在这时候居然什么都不顾,他已甩开大步跑出去了好远。听见刘玉堂喊,他回过头来,眼中充满了红丝。
“队长,我,我得去!不管你怎么处分我,等我回来,我都认!”
他猛地回过身去,手中驳壳枪柄上的皮挂带在空中划了个圈,一眨眼工夫便跑得不见了踪影。
刘玉堂简直目瞪口呆了。他绝没想到何山会冲动到这种程度,完全不像受过部队正规训练的基层干部,差不多成了毫无组织观念的一匹野马。一气之下,刘玉堂真想给他一枪了!
在这同时,田石头也失了控。他大喝道:“回来!何排长!不能去!”接着,抬起脚就跟着何山追了过去。他根本没有对刘玉堂说一声,更谈不上征得他的同意。
“石头!”刘玉堂恼火到了极点,“你想干什么去?”他吼了声,“你给我站住!”
田石头站住了:“队长,这,这要不得的。何排长追过去,肯定要吃亏哩!你让我也去,我去帮他!”
“你等等!”
刘玉堂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感到很困难,但心里明白不冷静会出大事。于是,他对那名还没来得及返回竹林的战士说:“你快回去。告诉刘喜,这里由他指挥。只许守,不许出击。一定要保护好枪枝。我们很快就回来,万一有情况,我们从外围策应你们。”
“是!”战士迅速朝竹林跑去。
“石头!”
“在这里。”
“走!我们去追何山。他妈的,这家伙真发昏了!”刘玉堂追上了田石头,又交代说,“不要随便开枪,别伤了自己人。”
“晓得的。队长。”
“我可告诉你,石头,田秀姑是自己人。小分队少不了她。哪怕付出代价,我也得把她救出来!懂吗?你这个冒失鬼!”
石头没有停脚,心里却有点后悔。一边跑,一边回答说:
“我、我舍命救她就是了……”
责编:吴名慧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