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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门打开了，“风”托举摇摇晃晃的飞翔。
但，毕竟在飞——
断翅天使飞
文丨余 艳
广州、西安、北京三地跑下来，再看“慧灵智障人士服务机构”，我像在观众席上欣赏一场雄浑激昂的交响乐。阵容强大的乐团组合我熟悉，一个个极具特点的“演奏家”我都认识——
指挥：孟维娜，被称为“钉在十字架上担当的慧灵创始人”;
首席1：张武娟，被公认为集团化管理贡献最多的“慧灵阿庆嫂”;
首席2：张丽宏，团结大西北凝聚合力的专业领导型“西域大使”;
演奏者：元老霞姐，社工小符、军哥;钢琴王子思铭、舞蹈天使白茹、织布行家辉仔、地铁专家阿斌，还有叶帝、阿锋、李怿、何凡……
全体“演奏者”已在舞台准备就位，大团队、大阵容啊——全国慧灵16个省市区22家分支机构超350名员工，以及被呵护的1000余名智障人士……他们坎坷人生酿出的独特音符，揪心故事演绎的激越旋律，都将在这里集结汇聚，奏一曲震撼心灵、回报社会之强音。
台下已座无虚席，都是关心慧灵、呵护弱势群体的爱心人士。他们来自广州、西安、北京?不，是来自举国上下、世界各地——爱，让他们走在一起;爱，相邀着，让他们共同为慢生命鼓掌。
奇妙的背景效果压着这一主题，在巨大屏幕上呈现——
被阳光洗过的白云;被清风洗过的碧波;被春潮洗过的原野;被泪水洗过的透明。还有，被众多爱的目光洗过的感动……无论多少清纯，凸显的只有一个主调——洁白纯净的爱!
我理解，那是信仰被圣洁洗过的——坚定。
序曲响起，悠扬低鸣仿若天籁——那是刻在我脑海里慧灵的生动与鲜活，幻化成几组意象画面：
30年，从清晨到日暮，为心智障碍孩子，一群人，一生情;
30年，从青丝到白发，为家长带去希望，一份爱，一世缘;
30年，从激情到睿智，创立社区化慧灵，一句话，一起走;
30年，从冰冬到硕秋，推动行业发展，一个梦，一辈子!
序曲——我们关傻了一笼人，该放飞了!
有这么一群人，他们不够聪慧，只是因为他们与上帝交换了纯真。抑或又是来到人间不小心撞了头、受了点伤。他们行为看起来笨拙，说着人们不懂的咿呀语调，比画着大家难懂的手势。可正因为这样，他们是世间保持赤子之心的折翼天使。
幸运的是，“风”来了，托举着。于是，摇摇晃晃，他们起飞……
时间倒回到2007年秋天。
那天是个丽日晴天，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生机勃勃地照在“广州慧灵成人托养中心”牌匾上。转眼，光线内移，照在院内一群东倒西歪的人身上。他们或站不直、或坐不稳，本能地回避阳光，脸上除了呆滞、傻笑，就是习惯的阴郁，青春的太阳照着他们，也是暗淡无光。
张武娟抬头看了看头顶上一群自由的小鸟，蓝蓝的天空上它们自由地飞来飞去，多好啊!再看身边的智障人群，她突然不管不顾、几乎命令式地指挥中心主任张红霞——“把门打开!”
其实一月前，张武娟就下达了今天的指令。当时，员工们对这个决定除了惊恐就是担心,但还是计划着、准备着一个月后敞开大门的危机预案：大门打开，智障人士该注意什么?社区大妈、社区保安都要作些什么准备?
眼下，一个月过去, 人称霞姐的张红霞主任还是犹豫着，用眼神点醒周围本已严阵以待的护工们，仿佛在示意他们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像开闸泄洪般，她小心地慢慢把门打开。她知道，不能幅度太大，否则，后面也许就是不好控制的洪水肆虐。
门开了，好久，没有动静，木呆的人群还是木呆地呆在原地。
闸开了，蓄积已久的洪水呢?怎么不奔涌倾泻、大浪滔天?
张武娟突然对身边的人吼道：“铭峰，你不是想回家吗，怎么不走?老蒋，你都逃几次了，这下门开了，你走啊……”
他们还是木呆着不回应。这时，员工中传来低沉的声音，好似为一段悲剧致悼词：“他们……已经不会走了。”
张武娟猛地抬头看天，本想掩饰内心的酸痛，眼泪却一下挂满脸颊，她哽咽着说：“我们……我们把人关傻了，敞开大门他们都不会走……好好的人关这些年，也关坏了。该——放飞了!”
“他们是断翅的天使。”有来自空中的提醒。
“我们就是托举的风!”张武娟朝着天在心里喊。不能看着他们像败叶飘离枝头，旋转坠落。化作风我们也要托举——飞，摇摇晃晃也是飞。
这里是位于广州市新广二路天鸿花园28、29栋连片的一楼，这集中院落叫“慧灵成人托养中心”。广州慧灵10个服务智障人士的其中一个点，又是慧灵“全面实行开放式管理，平等参与社区建设”最需要改革的地方——这天是2007年9月的一天。
8年后的2015年……
第1乐章：蜗牛也是牛，虽慢，更牛
因为总是缓慢，我们被称作蜗牛。身上的壳是重量也是梦想。我们努力地往前爬，等待阳光静静地照在脸上。小小的天有太大的梦想，重重的壳里有轻轻的仰望。我想拥有一份工作，我想绘出独特的画作，我想站在舞台中央……是的，我想告诉所有人，我慢，但我一直在路上。一闪一闪微弱的光，却努力想把夜空照亮。
像这场命运交响乐，主角是一群特殊的“孩子”—— 一群智力在1岁到6岁的“大孩子”。因智力残缺长期备受歧视，他们有着成年人的身体，却有一颗纯真善良的心。
慧灵一开始就面对他们。
曾几何时，慧灵做过拔苗助长的农夫，又像宠溺花儿的父母，老担心他们的生存，怀疑他们的能力。于是，就用爱筑一个封闭的温室，把他们暖起来，与世隔绝。可是，温室的花朵哪经得起太阳的曝晒、狂风的肆虐?慢慢地，他们丧失了独立生存的能力，更不可能有什么未来。
“我们不是神，没有权利管住他们的命运。尽管是断翅的天使，我们最多做鼓励的风，当助推的力，在共同携手的路上，做他们成长的见证者。而命运——只能握在他们自己手上。”
总裁孟维娜说完这番话，慧灵就开始作学员走出庇荫、走进阳光天地的转变。从2007年9月“开笼放飞”的那一天起，“慧灵智障人士服务机构”传统的托养中心，开始让智障人士逐渐融入社会，慢慢学会成长，学习劳动技能，开始走进这个同样属于他们的世界。
总部设在广州，北京、西安、重庆等16个省市都有分支机构，致力于为14岁以上心智障碍人士，提供日间培训、职前训练、庇护性和支持性就业辅导，以及晚间的社区家庭住宿服务。采用的是开放社区化服务模式，希望每一个孩子能融入社区，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爱，就像一个跳动的音符，与残缺一路同行;
力，又像潜藏的生命呐喊，让智障者不再沉默……
一、我努力、我快乐、我成长——智障学员篇
一群特殊的“孩子”，曾经因为智力残缺而备受歧视。现在他们走出自家的庇荫，在大家的帮助下，通过慧灵的专业服务，慢慢学会劳动技能，学会了成长，逐渐融入社会，开始学会走进这个同样属于他们的世界。
几场秋雨，几场北风，古城西安已是冬日的韵律。人们已为雪花的到来，准备温暖的迎候。西安慧灵就在热气腾腾的气氛中，为就业部三岁生日准备独特的庆典——就业有功者在这里接受颁奖。
这里大部分学员都有一份适合的工作，有固定的劳务收入，可爱的学员过上了上班族生活。为了鼓励学员刻苦、拼搏、勇争第一的“蜗牛精神”，这次，他们拿出2700元作奖金。文艺节目、颁奖词，搞得像模像样。
“钱虽然不多，却是双向鼓励。”机构总干事张丽宏主持完颁奖后，说。
真好，喜庆祥和中，我结识了一个个获奖的精英、鲜活的学员。
(1) 爱跳舞的白茹
白茹是慧灵绘画工作室小有名气的画家，又是艺术团台柱，经常外出表演。她演技精湛，深受欢迎。
站在台上领奖的白茹就像站在舞台上表演一样有范儿，脸上焕发出丝绸般的异质光彩。她是大家公认的形象大使，深深的酒窝、爱笑的脸庞、柔软的身躯、优美的舞姿，是慧灵众人皆知的“super star”。
打眼一看，白茹就是个纯真、欢快的女孩，时常是表演、工作两手抓。“表演”对于白茹来说从来就是小菜一碟，即兴而起，信手拈来，有音乐就有恰如其分的舞蹈。《天竺少女》曾是她自编自演的节目，多少场演出，多少人为她感动。现场几乎所有人都为她点赞，还都将录制的视频发到朋友圈。
看她到位与优美的动作和表情，谁能想到她是智障人士?曾经，妈妈为给她找个合适的学校受尽了白眼，最后只能把她关在家里……可现在，她做一份清洁工的活儿，有收入，还能与人沟通，34岁的她比24岁的姑娘还年轻，青春在她爱笑爱跳的生命旅途上像是驻足不前了。
正因为工作和表演都是一把好手，她做着一份清洁工的工作，拖地、擦桌子、清理教室、迎来送往。每天早出晚归，坚持每个细节、每个详细步骤都按最高标准，喜笑待人，勤快做事。所到之处，别人鼓励她，她也感染别人。有个朗诵节目里这样说她——
因为有她，周边有了更多的阳光;因为有她，大家感受了梦想的力量……
(2) 阿峰：从巴士粉丝到面包师
当阿峰的爸爸领着1米9高的他来到慧灵庇护工场，爸爸说，阿峰已经从启智学校毕业一年，每天都自己在外面坐公交车，一辆换一辆地坐。
阿峰是个巴士迷，坐在他喜欢的巴士里，窗外飞驰而过的一幕幕，在他眼中就像电影一般有趣。
麦子烘焙培训班招生了，阿峰父母决定为他报名。他们希望儿子能有一技之长，而不是整天坐车玩。可最开始，他依然逃跑后去坐巴士玩，后来爱上了做面包，不跑了。他负责烘烤，常年站在烤炉旁，嘴唇泛起了一层干燥的皮。在工友看来，那是阿峰努力工作的勋章。
阿峰的梦想是拥有一个“面包王国”。这对心智障碍的他来说，并不容易。烘焙坊里还有9位和阿峰相似的工友，在社工和面包师傅指导之下，他们用新鲜鸡蛋、浓郁黄油搅拌在有机面粉里，经过几百次的揉搓，温柔地激活面团里的酵母，然后轻轻放进烤炉，最后出炉正宗的欧式面包。
口味有多正宗?就连欧洲顾客都赞不绝口!
然而，能做出一手好面包的阿峰和他的同伴们，是为数极少的幸运儿。在中国，心智障碍人士是所有残障人士中最难就业的群体，他们平均只有不到10%的人能够找到工作。但另外90%隐匿在人群之外的也渴望融入，成为像阿峰那样的人。
挑战一个接一个。阿峰爱上了面包，却又面临从来没有离开亲人的独立生活。到这里他要独自料理自己，半年过后，他成为麦子烘焙第一个正式雇用的员工。原因嘛，他能自己管理自己了：每天6点多起床，7点前上班;下班后，回到公寓休息、看书、看电视，到旁边广场散步运动，周末回家探访父母。曾经对生活很渺茫的阿峰，现在可以安心地生活。因为他有一份固定的工作，可以攒钱养自己，不必让父母担心。
最近，阿峰参加一个研讨会，听台湾的老师讲什么是自主生活：包括自我选择、自我决策、自我负责，阿峰觉得他已经一步步接近这个目标了。
(3) 莉莉：从“独立团”到独立倡导
23岁的莉莉在2015年7月跟随蜗牛网的人，踏上第一个没有父母陪伴的旅程。
那时，她看起来独立、懂事，快乐地享受着旅行，也热情地关心着身边的同伴。她相信自己长大了，相信自己能行。她跟着3位同伴一起出发，大家玩笑地称他们是“独立团”。
平时的莉莉希望自己不是那个总被照顾的人，而要用自己的力量帮助更有需要的人。很多心智障碍者都得到了这个“同类姐姐”的关爱。所以，当蜗牛网举办“蜗主张，蜗精彩——心智障碍者自主生活风采奖”评选时，她理所当然成为受邀选手，向来自全国包括大陆、香港、澳门、台湾地区的心智障碍者，展示自己对生活的热爱与追求，以及对心智障碍者群体融入社会、维护权益的殷切向往。
她在几百人的大会上勇敢发言，提出：为心智障碍者设立婚姻介绍机构;心智障碍者也要平等享有住房公积金;心智障碍者与家长进入残联，替自身群体反映现状、表达诉求。10月下旬，莉莉被推荐代表中国心智障碍者参加在美国举办的融合国际会议。
现在的她忙着到处演讲，分享美国之行的所见所闻，还拉着蜗牛网社工教她制作PPT。蜗牛网依照她的特长，为她量身定做一个手工小组老师的机会，莉莉十分重视，认真准备活动策划，向蜗牛网社工寻求专业支持。
难怪蜗牛网里全夸她：莉莉是一位有着“领袖”气质的蜗牛会员。
(4) 刘佳男和朱岳松
刘佳男在托养中心，总是用五彩的画笔绘出他飞翔的轨迹。
当命运的绳索无情地束缚自己，当别人叹息命运的不公时，他依然固执地为梦想插上翅膀，用绘画诠释自己。刘佳男是个内敛、率真的男孩，他的每一幅作品都充满了他内心的色彩，暖色更多，代表他的阳光和快乐;也有冷色调，诠释他内心的无奈。家人是他心中最大的牵挂，作品售出拿到收入，是他最开心的时刻。他是个孝顺的孩子，收入自己从来不舍得花，全数给抚养他的奶奶。
像姚明一样高大帅气的朱岳松有很多闪光点，最难能可贵的就是勤劳坚持。哪里需要，就在哪里出现。把被需要当成快乐，谁叫他，都是欢快地跑进跑出，脸上洋溢着单纯的笑，双手诠释劳动的快乐，永不失活力。他所到之处，就像一个快乐的铃铛，把欢乐洒了一路。因此，人称他是工场的催化剂!
…………
张丽宏，一直陪着我认识这些学员，不无骄傲地对我说：“如果，生意的收入与支出，两数相减便是盈利。像佳男、岳松的人生账簿上，记录了满满的付出与收获，两数相加，就是成就，他们的成就啊!你知道，这成就多金贵吗?”说话中，丽宏眼里闪着泪花。“不易啊，它让你感动，让你倍加珍惜，还生生地放不下。”
我信，我真的信!该被别人照顾、爱护的他们，开始自立，还反过来关爱别人，是能让我们这些“智者”，在“残缺”的生命中获得完美的感动和慰藉。25年来，慧灵让智障儿这个名词取代了“白痴”“废物”。不搞悲情，代之以希望;不只被动地依赖捐助，而向独立自主转变。
可是，这样的生命进步，要经历多少常人没有的曲折。
“何止是曲折，几乎是毁灭。二三十年前，众人对心身障碍的人是当怪物看的。那眼光、心念充满着歧视。我们慧灵就有这样的家——当两个孩子都出现智障，就有人在背后指指戳戳，甚至恶毒地说，是前世做了亏心事，轮回到今生遭报应。这样的怪物憋在家还算了，放出来吓人就是你们的不对和失德，难道你们还想报应到下一代身上吗……这个家呀，母亲就几次寻短见，想带走这俩孩子，未果。从此将两个大活人紧闭在家，关成无法见光的幽暗魅影……”
“好在，‘幽暗魅影’成了现在的阳光丽影。因为，我们有一帮敬业的老师。”
但谁不知道，学员“开放日”，就是老师“受难时”……
二、我付出、我快乐、我收获——敬业老师篇
他们总把自己藏在小小角落，无助的眼神在黑暗中闪烁。在他们的心中，这个世界没有快乐，只有无尽的落寞。好在，老师来了——
不要害怕不要孤单，伸出双手让我拉住你，爱的传递会给你力量。当阳光洒满你紧闭的心房，你会看到那片明媚春光。洗去你眼底的尘埃，挥去那一片阴霾。真心沟通，让心灵传递最美的爱;风雨来临，拥你入怀，爱的传递再给你力量。
是的，开放了，放飞了。老师来了，家也来了。
慧灵的转折点是推行“社区家园”的模式，模拟正常的家庭生活。孩子们白天去慧灵日间服务中心学习，下午四五点钟回到社区家庭里，与“兄弟姐妹”和“妈妈”一起买菜做饭看电视，有分工地做家务劳动，过正常人的家庭生活。
智障人士王钊的妈妈流着泪为这种新创举鼓掌。她回忆说：“王钊懂事了，一天，他跪在我面前说：妈妈，你走了之后我怎么办?谁来养我?我说你先起来，有什么问题都要坚强面对。多少回呀，我想在自己快不行时，一起结束两条生命。我害怕遭遇意外，我怕自己突然离去，留下孩子怎么办……我知道，我连病的权利都没有，更没有独自死去的权利。但我真没有过高要求，只希望孩子能自食其力、生活快乐。现在看来，有希望了，不算奢望了……”
经过不断的发展，“社区化服务模式”率先改变集体院舍的隔离模式，让智障人士回归社区生活，像普通人一样享受社交、娱乐、培训和就业的快乐。
慧灵将这种模式迅速复制和裂变。
(1) 爱是一种信仰：王春燕苦辣酸甜后的坚持
第一次见王春燕，没想到这位慧灵的家庭辅导员说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咖啡的苦与甜不在于怎么搅和，而在于是否加糖”。哟，有境界——爱心就是她工作中的那份糖。可再从她口中说出“爱是一种信仰”，我就隐隐感觉，她更多的是说不出的酸和苦。
一个平凡的母亲，带着6个不平凡的孩子。领着他们一起买菜、逛街，身后常有窃窃追问：这个妈妈，怎么生这么多傻孩子，这日子哪得完哦……身边的孩子听到都想“反抗”，可她依然笑呵呵地劝说：我们都表现乖、有进步，以后别人就会夸我们……
可是，就这个全心“护犊子”的母亲，被智障孩子连打几次，打得差点住院!
“多少次我是准备拔腿走人，可身后还有5个不能离人的孩子。他们企盼的目光，他们离了人可能出现的危险。关键，他们都是需要保护的一生一次的生命!那个间隙性狂躁症孩子，打了之后也知道错，哇哇地直哭，拉着你不让走。你能怎么着?心一软就迈不开腿。再打，再狠心走，可还是……迈、迈不开腿哟。”
陪春燕大姐流泪，我还没想通，她可话音一转，变调了：“我也有被感动的时候，仔细算算，失去和得到，好像得到的更多……”惊讶之后只能再听故事。
那是一次重感冒，她昏昏沉沉睡着了。不多久，有双温暖的手试试她的额头，接着就有“王妈妈，您喝点水，您发烧……”那是小欣，端一杯水坐在她的床边。还没等她起身，另几个孩子都围过来，齐刷刷地六杯水全端在她面前。王春燕的眼泪一下流下来。她被强按在床上休息，再等起床，天哪，屋子里拖得干干净净，喷香的饭菜已端上桌，六个孩子都争着给她盛饭……
像这种感动，王春燕记不得有多少回。可有一次的震撼，成为她坚定留下来的主要原因。
那事发生在一个叫跃跃的孩子身上。王春燕轮休假快休完的时候，接到跃跃电话：“王妈妈，你是不是不来了?不要我们了……”王春燕知道是孩子们想她了。这个山东沂蒙山的女儿，回去一趟挺不容易。她顺口一说“过几天就回去了”。孩子在电话里就有了笑声。可王妈妈回家后一眼发现缺了跃跃。一问，跃跃让家长带回家严加管制去了。因为，这段时间他老“逃跑”，机构被吓过好几回，全家、全院都在找，还惊动了110。可有两次他自己回来了，还有一次大家在长途汽车站找到他。说这话时，老师加重语气：“幸亏找到了，要不，他不知会坐车跑多远……”
王春燕顶着一头雾水先把跃跃接回来，那“出逃”结果意外呈现——跃跃是去接王妈妈，“我接了好多天，我想早点……接到你……”
早该想到的，你付出了爱是会收获更多的情，这些单纯善良的孩子，他们智商低，情商可不差。
于是，就有十二年如一日的坚守，4380天不离不弃的陪伴。执着、坚定、宽容、仁厚。“爱是一种信仰”，她有了来自灵魂、来自生命的力量;相偎相依，风雨同行，她执着打开一个个迷宫般的心灵，再用爱建造一个天堂般的“家”。
难怪，机构在收集孩子们的感激，给了王春燕这样的颁奖词——
我的特立独行，老师，你用心揣摩;我不安的情绪，老师，你默默陪伴;我喃喃的自语，老师，你倾心聆听;我的天天展翅，还是老师你，“风”一般给力……
谢谢老师，您的尽心尽力，让我更加勇敢更加自信!
(2)“变了，他们全变了”——红霞老师收到的特殊礼物
红霞老师一直想给学员一个个美妙的梦，到后来，单色的梦就拼接成了五彩缤纷。
精美的泡泡泥，让学员捏出他们的梦幻，也给他们的生活带去无限乐趣;
大大的抱枕飞往天南地北的同时，让更多人见证了爱的成就;
贴心的脖套，密缝爱心，让冬日的温暖在家长、在社会弥久留心。
红霞的职训组有8名学员，每天在照顾好他们的日常生活与活动之外，今年还开发了泡泡泥、冰箱贴、抱枕、脖套、套袖等新产品。在志愿者的帮助下，抱枕卖到了全国各地。可最初，学员刚开始连针都拿不住，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后，才慢慢心静手稳。像李明鑫、王珂现在缝的针脚又齐又细，可以独立缝制精小的作品。关键是在训练过程中，让学员坐得住、静得下，专注力、动手力和生活技能全方位提升。
像一首歌里唱的：“有一个梦，由你启动，把汗水融化成满脸笑容。每一个人，一样有用，用心付出总有好梦。”
终于到了检验的时候了。
这是一次亲子活动，每个学员都为自己的父母缝了一个脖套。作品各具花样，有的记住了妈妈喜欢的颜色，有的粘上个“福”字把祝福奉上，还有的将自己的画绣在上面。这天，表演结束后，学员们将亲手缝好的脖套戴在自己父母的脖子上。
袁承成的家长激动地一手搂着孩子，一手拉着老师：“谢谢，谢谢。以后，寒冷的冬天，我们不冷了……”这些含辛茹苦的父母感受到了来自智障儿女的爱，也感受到慧灵的精心服务。难怪，家长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变了，他们全都变了……”
这些孩子来到世上，从出生的那一天起，就被上天做了个记号。他们不幸，他们承受着别人无法想象的“生命之重”;但他们有幸，遇上了千锤百炼的爱，遇上了能正眼相看生命的老师。正是老师悲悯与智慧的付出，孩子们有尊严地学习，有呵护地生活。他们实现了生命的超然价值，成为永恒的天使。
第2乐章：泪水也是水，苦酿，变甜
断翅的天使，我不能让你哭泣 ,让残留的痛随风远去。你曾经是个美丽的天使，上天放弃你的完美，是想将断翅的伤痛让你用微笑代替。可断了翅，你忍着痛，飞，摇摇欲坠。不能看着你坠落，多少人化作“风”托举你，不让你委屈 ，为你遮挡风雨。
听，谁在说：“为你不流泪，哪怕让我来流泪……”
慧灵有一台很著名的舞台剧《天之水滴》，许多人看了，问 “天之水滴”是什么?汗水，泪水?雨水，还是爱心，真诚?团结的力量?慧灵创始人孟维娜的解释——
每一个人都可以是天之水滴，只要水滴汇于江河，便能融为一体，形成无穷大的力量，赶走可怕的“厄尔尼诺怪兽”。
那么，用“天之水滴”来形容智障人士是贴切的。真的不要小看从天上飘洒下来的每一滴水，他们是带着神圣和神秘来到人世，是来昭示生命意义的。
用“天之水滴”来形容“慧灵智障人士服务机构”也是贴切的，真的不要小看从天上飘洒下来的这一滴水——“慧灵智障人士服务机构”，他们是来为上天“补漏”的，堪称今日的“女娲”。
从1985年筹办至灵学校、1990年改名成立慧灵，截至目前有38个分机构中心和64个社区家庭、102个社区服务点。
队伍庞大了，影响起来了，是当初孟维娜想都不敢想的规模。可要问她30年最有感触的，轮不上“成就”与“喜悦”，她会自然倒出那一腔“酸苦辣”。
从业30年，她曾4次被家长告上法庭。虽有惊无险，但一次次站在被告席上，她痛彻心扉。
从业30年，她还被自己创办的至灵学校开除，无奈中她只想：创办一个事业，创办人不担当谁担当?
从业30年，遭遇不止一次被当作贪污挪用或沽名钓誉的坏人，她至今珍藏的“慧灵文物”中有递交法院的诉状……
慧灵经历的风风雨雨，是一言难尽的。曾经因为房租离开慧灵小院，员工和学员们流离失所;也曾因为财务危机，员工时常发不出工资;但没有什么苦难，能阻拦慧灵在各地发展;没有任何坎坷，能妨碍慧灵最终的发展和壮大。
其中一个转折点，是2009年初。
18岁的孤残儿小飞(化名)从福利院里偷跑出来找到了孟维娜。孟维娜问他为什么要逃跑，小飞说：“我只是走路不方便，脑子没问题，我不想被当作精神病人一样关起来，在福利院的生活是浪费时间。”小飞的故事真实反映了当时民政系统福利院的“大集中营”形式，对孩子成长带来的不利影响。
正值元宵节，孟维娜带着小飞敲开了民政部社会福利和慈善事业促进司司长王振耀办公室的门，用小飞的亲身经历呼吁改变 “圈养”模式，让孩子进入正常家庭生活，给他们平等生活的权利。“改变残障人士的弱势地位，他们需要的不只是钱和帮助，而是真正的像正常人一样，融入社会，得到人们的接受和认同!”
王振耀对孟维娜的许多观点非常认同——让智障人士走进丰富多彩的社区。然而，时隔不久……
(1) 孟维娜，哭泣的平安夜
2010年本应是北京慧灵庆祝成立10周年的纪念，但服务10年却无从找到“业务主管”完成“民非企”登记，结果诸如税务、筹款等问题得不到政府和社会的支持，又哪有心思庆祝呢?
几天前从媒体得知，又发生了智障人士60多人集体被拐卖到新疆做苦工的消息，这一次又一次惨无人道的践踏生命，就像她自己在水深火热之中挣扎!分布在全国十个省份地区的上千名慧灵学员、家长和员工纷纷签署抗议书，提交媒体和中残联。
也就在这期间，有关部门到她家“检查安全”;又有朝阳门辖区的另一个“有关部门”到慧灵四合院“检查执照”;还几次被税务官员传唤，北京慧灵报税不完整、必须去工商登记处补税，并接受处罚……
服务这些弱势群体、把机构建好，怎么就这么难?本来资金来源就紧张。国内喝不到“母奶”，就一向依赖“洋奶”。但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机，国外资助方都自身难保，慧灵自然受到影响。他们面临着生死存亡步步维艰。每年的大半日子，孟维娜都在焦虑中度过……
她的思绪被带到20世纪80年代，一个工会干部怎么投身人道事业了呢?
那时，高中毕业的孟维娜已在广州解放家具厂当上了工会干部，发发劳保用品，写写黑板报……日子一天天逝去，孟维娜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一个偶然的机会，孟维娜决定开始自己的“人道主义”事业——办残疾人康复，并将服务人群锁定在了智障人士。
当时福利机构都是国家办的，孟维娜既无资金又无技术，要想办福利机构只能从境外寻求资金和经验上的支持。当年5月，孟维娜赴港探访并争取到了香港明爱机构的支持。
起步时的招生效果出人意料的好，竟有上百名家长带着孩子前来报名。合作的香港专家认为，根据人力和经验，他们首期只能招50个轻度智障的孩子，但孟维娜经不起家长的渴求，自作主张超额招收了96个，其中很多都是中度以上智障儿童。
孟维娜的艰难就从那时开始了。
(2) 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抱团
1985年，全国第一家引进“外资”的智障人士特殊教育学校——广州至灵学校诞生了，那是今日慧灵的前身，孟维娜主持的。然而，超员重负造成第一个难关是资金严重不足。家长站出来了——那是一帮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娘家人。每个家庭借给学校500元，96个家庭筹集了近5万元，解了孟维娜的燃眉之急。
家长再次站出来，是从自家又背又拉地往学校送米送煤。每天100多名师生三餐粮食不够，孟维娜带着老师和家长偷偷到粮油店托关系走后门，在这儿买5斤米，在那儿买10斤面。今天的人难以想象，这个看上去富于戏剧性的场面，稍不小心在当时就是扰乱经济秩序的违法行为。
与吃饭问题相比，体制滞后则让至灵地位尴尬。孟维娜创办智障学校，给地方政府出了难题——没有任何与民办社会公益事业相关的法规政策，学校的性质无法确定，归口更是无据可循，成为一个没有身份的“黑户”，只能是它的结果。为了“身份”问题，孟维娜有些不近情理地对政府部门轮番轰炸，甚至与主管市长面对面“交锋”，最终不欢而散。到1986年10月，学校在广州市天河区教育局正式备案注册，时距1985年9月1日开学已一年有余。
(3)“黑户”突破“集中营”
“北京慧灵”静静地落坐。推开院门，几棵大树枝繁叶茂，摆在地上、窗台上的盆景争相斗艳，房间里挂满了精彩纷呈的艺术品。孟维娜精神很好，不无感触地说：“和那些孩子相比，我们已经很幸福了。如今历练多了，坚强了，乐观了，会努力用生命去影响生命，让每一个生命都释放它夺目的光彩。”
是的，孟维娜从在广州创办中国第一家专门收养弱智儿童的民办学校开始，就面临学员毕业后无处可去的难题。
经过调查了解，孟维娜发现，16岁以后，是智障人士的一个“空当期”。接受九年义务教育毕业后的智障孩子，缺乏再教育的机构。这些孩子年龄小，无法工作，父母只好把他们禁闭在家中，没有属于他们的社会活动场所。
让智障人士做到“自强、自立、自理、互助”，是孟维娜创办至灵学校的初衷。她一心想培养智障孩子的生活技能，帮助他们融入社会。然而，社会上普遍存在的“集中营”式的教育模式却让她担心。
经过探索，他们终于将传统封闭模式转向社区服务模式，成为中国相同领域的“异类”。事实证明，孟维娜的社区服务模式是有利于智障人士成长的，因为慧灵提供了一个“社会环境”，一个自由活动的空间。
但香港合作方认为，为保持高规格的专业标准，不能再扩大服务范围，更何况民间机构不是政府，也不是救世主。孟维娜很清楚其中的道理，但她无法拒绝家长们的渴望，又一次通过“集资”的形式，一开学就接收了20 名毕业学员。
这就是1990年，为大龄智障人士提供职业培训的——广州慧灵机构，至灵变慧灵。
这，孟维娜无疑又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又何止是麻烦，慧灵所有人都跟着她走了一条“不稳定中稳定发展20年”的坎坷路。孟维娜说：“我自己被钉在十字架上担当，我不后悔、不退缩。可让我的同路人一起受磨难，我心疼，我不忍啊!就为她们，我几近绝望、濒临崩溃……”
“黑户”突破“集中营”，随后而来的是一艘艘小船在大风大浪中颠簸，甚至濒临颠覆!
(4) 张武娟，想做“亲娘养的民营孩子”
中国慧灵2013年有两个重大喜事。一是终于登记成功“广东慧灵智障人士扶助基金会”。二是战略规划型“集团化”管理。这些关键性、战略性的突飞猛进都和身为中国慧灵决策委员张武娟的努力分不开，和她具有“阿庆嫂”的智慧分不开。
“广东慧灵智障人士扶助基金会”这一事关“中国慧灵范本性”资质登记成功，给一个庞大的分布全国各地的服务机构，解决了“无户口”的难题。在“黑户”这问题上，他们尝够了苦头。比如北京慧灵，一家公司计划捐赠一笔钱，一听说慧灵是企业性质，无法开具捐赠发票，这家公司放弃了捐款。“人家说你们是企业，可以从事营利活动，我们还捐什么钱?”不仅如此，慧灵学员进社区、工厂表演也难以被批准，也因慧灵的“企业”身份，很多人以为他们 “有利可图”。并且，工商注册，慧灵不但承担企业一样的税率，同时对各方的捐款也不能享受免税优惠。其实，张武娟主持的广东慧灵又何尝不是这样。
张武娟是湖南“辣妹子”，有着湖南人的睿智、泼辣、能干和机灵，是个张弛有度、柔韧有余的人。中国慧灵这个目前的行政总监，毕业后从事普教工作3年，加入慧灵20余年，与慧灵、与心智障碍者结下了不解之缘。从助教到小组老师，从小组老师到中心主任，再到广州慧灵总干事、行政总监，主要为各地慧灵提供行政管理咨询、行政支持，建立全国慧灵共同使用的管理条文，对各地慧灵进行永续经营的评估，招募各省慧灵总干事……她的工作既繁杂又重要。
平日的张武娟，一个白领，有文化气息、衣着得体、谈吐优雅，又在慧灵多年，与政府打交道，她知道火候在哪儿，明白哪里可以打“擦边球”。但“擂翻”她了，她能“辣”到坐人家办公室，还要别人给她备盒饭。
张武娟曾经在民政局上了“一周的班”。那是民间组织捐资的38万要到账，资质却还在“走程序”。这下，她那“辣”劲上来了，出发前跟同事讲好：从今天起，别排我的活儿，我到政府上班，当一回公务员去。
当然，张武娟的“辣”是有底气的，她始终相信慧灵做的是造福万代的善事。也相信，人心都是肉长的，连弱者都不帮的人，能强到哪儿去?
真上政府部门了，领导不出面，她能坐在领导办公室，天黑也不走;到了吃饭时候，饿得眼冒金星，她就是不动，最后还是别人给她备好盒饭送来……倔强的同时让人又感动她的执着，笨拙的办法体现着她强烈的责任。最后，对政府的提问，她对答如流，该坚持的寸步不让，该妥协的也大将风度。沟通渐渐到位了，政府对慧灵也有信心、真正了解啦，再也不怀疑其动机。在不知修改了多少回表格、跑了多少个政府部门后，终于拿到营业执照。整个慧灵啊，都为之欢呼雀跃——张武娟拿下的执照，让整个慧灵看到了希望。
第二件事，是慧灵发展到独立登记20多个执照的众多机构，却在管理、服务上缺乏统一标准而各自为战。这有很大的安全隐患，在几次慧灵高层峰会上，大家都提议，通过战略规划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案。对此，张武娟贡献的意见最多，也是参与和建立集团化管理非常关键的人。
我赶到广州采访她，看到她清理的那厚厚一整套“管理制度文本”，我才知道这项惠及整个慧灵的既广又深的“海量”工程，被张武娟拿下，是多么需要魄力和智慧。张武娟成了慧灵这个庞大机构制定规则的人。
然而，抵达成功的磨难又有谁知?小船般在大风巨浪中颠簸，还在后头呢。
(5) 张丽宏：在“一个也不能少”中改变方向
《一个也不能少》原本是慧灵的一个舞台剧，说的是钢琴王子阿铭(思铭扮演)在排练中因紧张影响了大家，出于自责偷偷出走，路途上被黑煤窑的“坏人”拐走。艺术团成员难过之后发誓要找回阿铭。于是，许多人走了一条艰苦的寻找路……
张丽宏怎么也没想到，剧里讲的故事，会一次次发生在她的身边，蚀骨之痛、揪心之苦让她几次崩溃绝望。痛定后深深反思：谁才是我们的服务主体?
张丽宏，中国慧灵目前第一个以社工背景出任的一把手。作为西安慧灵总干事兼西部慧灵平台总协调员，她工作的硕果一直有目共睹：
2005年成功筹办重庆慧灵，2008年和2011年兰州慧灵、商洛慧灵均在她手上相继成立。
她协调着包括西安、青海、重庆、兰州的大西北板块，拥有15名比较稳定的社工团队，以团队优势尝试着与政府合作，不但争取了资源，更重要的是倡导影响政府改变慈善观念，把单纯照顾型转变为政府参与型，以至于中国西部每个慧灵的“出生”，都离不开她的付出和坚韧。
张丽宏的能力、实干、智慧不用怀疑。从湖南长沙民政学院社工专业毕业就到慧灵，她一干就是12年。可就这么个专业出身、又吃得苦霸得蛮的年轻干部，对生命之重的感受是“重在对生命的尊重、生存的尊严和生活的支持”。而这样发自肺腑的体会，却是活生生、血淋淋的教训换来的。
2008年5月7号，一个学员丢失。正赶上汶川地震，电视里响起的“无论你走到哪里，我都要找到你”，让张丽宏他们倍感揪心和煎熬。丢了人，机构里鸡飞狗跳、彻底翻天地整整找寻15天。那种寻找，一天天的煎熬，吃不下睡不安，白天上班晚上找人，上万份寻人启事，登报上电视，还多次“110”。无果中再去教堂祈祷，甚至请“易经师”测算中心点，上百名志愿者在西安城内地毯式搜查，那是一分一秒地数着的痛苦和煎熬……
终于，在他家附近找到了!可谁知道，这还算是个幸运的例子。
接下去的11月2号，又一个学员不见了，5天以后在水塘里发现了已没有生命的他……虽然是集体活动，虽然把孩子交给了家长。可好好的、活生生的生命，一不小心就……
这时的张丽宏停下所有筹款、找项目、公关政府等大而光鲜的事，带领全体员工集体反思。她痛啊，流泪不止，原本是想送给学员快乐，怎么就送他上了天堂?她细致处理后事，作祈祷、送花圈，追悼会上亲自致悼辞。这时候啊，她只想多聚点温暖，别让逝者冰冷地离去。
从2002年西安慧灵成立到2015年，这里共发生走失事件17起。“出逃”的根源在哪里?是这些学员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他们想逃离现实“投奔自由”?他们想父母亲人，是我们没把“心桥”架好，还是我们尽心不够、他们不温暖?
再看看自己，绝大多数的精力都在忙着做大做强、找钱找靠，给员工提高福利，留住专业社工，为机构作出影响……为此，天天忙、时时累。可当学员丢了，你不得不放下所有的工作，走在这条揪心扯肺的寻找路上。
是的，我们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我们丢了服务的根本。我们到底是在为谁服务?
“再锁起大门”，有人提议。不，只求安全?不能因每年一两次“投奔自由”的学员，而把成百上千学员的自由之门再关上。张丽宏终于想清了：我们与“飞翔”配套的，只能是细致的管理、到位的服务。于是——
一个安全的防御机制和系统建立了，给爱跑的学员配GPS，便于随时能知道他们的行踪。
呼吁一个安全和更接纳的社会环境。张丽宏在各种演讲中都有她苦苦呼唤的声音：“如果谁遇上迷路的孩子，哪怕帮他打一个电话，给一点儿吃的、喝的，或者找一个短期庇护的地方，哪怕报警，都是每一个社会成员小小的爱心、主动的意识，让丢失的智障孩子能够尽快回家，给他们一个更安全、自主的融入社会的机会，让全社会友爱之风形成一张大网，托举着、帮衬着……”
一个彻底的转变——以学员为中心，扎实做好服务，严防死守安全，让西安慧灵回到安宁中温暖、安全中推进的良性循环。
第3乐章：断翅也是翅，有爱，就飞
这是一群慢生命，却是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存在。这里，没有哀伤哭泣的天使，有的是维纳斯般迷人的微笑;这里，没有失败的灰心失意，有的是坚持不懈的努力;这里，没有海市蜃楼的幻影，有的是梦想的希望!
在慧灵，学员会画画，会做手工，会表演节目。他们想让自己每一分成长、一心一意不懈的努力和点滴的进步，请您见证：他们是——这世界唯一的自己。
(1) 庇护工厂的几个明星
思铭、辉仔和何凡都是蜗牛网会员，并都在慧灵庇护工场工作。他们是好朋友，2012年一起参加音乐剧的排演。
思铭，真诚、善良、孝顺，素有“钢琴王子”的美誉，弹钢琴迄今已经18年了。去年广州慧灵慈善晚宴，穿着绅士礼服的思铭，为各位嘉宾送上一曲曲优雅的琴乐。还凭借琴声和歌声勇夺首届“蜗牛好声音”亚军。思铭很爱妈妈，正如妈妈也爱他一样。
辉仔，热情、直率、主动。庇护工场有一台织布机，除了老师，只有辉仔会用，他常常专注织布，大家给他“织布专家”的雅号。辉仔还爱画画，部分画作参与了慧灵与意大利同行机构的巡展。辉仔很喜欢用他的粤语和普通话混着的声音与人分享蜗牛网的活动。表达比较跳跃，但相处会很开心。辉仔还是慧灵艺术团成员，在《一个也不能少》音乐剧中扮演部落首领，气场宏大、广受好评。
凡人的爱大抵如此，相遇、接纳、相爱、守护，无论健康或疾病，不离不弃。辉仔妈妈花了不短的时间接纳这个心智障碍的孩子，努力保持乐观积极的心态照顾他、爱他。
何凡，阳光、自信、细心。何凡担任过多次慧灵活动的主持人，穿上衬衫和西裤，打着领带的他很帅，也更自信。何凡平时在庇护工场主要的工作是画画，画风不拘一格，他希望有一天可以开一个属于自己的画展。何凡还有一个生活的大计划——结婚。他知道，画展和结婚都是要好好筹备的事。除了在庇护工场工作，何凡也会外出到一家书店包装光碟——挣钱。
虽然语言上有障碍，何凡对人却很和善，即使是初相识的朋友。他的原则性很强，在采访中，我们曾一起过马路，修路时的红绿灯已形同虚设，大家都想早点过去。他大手一拦，一个篮球裁判的暂停手势做得特专业、特庄严。自己坚定地站在马路外，还用手势阻拦着想闯红灯的我们。看到他严谨和善的坚持，大家都退回马路边，和他一起遵守交通规则。
(2) 画室里，五彩缤纷的梦
他们是一群长不大的“孩子”，却用手中的画笔，用五彩缤纷的画，触动了人们心底最深处的柔软!
他们的画室堆满了油画颜料，虽然他们作画的速度很慢，但是他们一旦喜欢，就会一直坚持下去，一点一滴的累积，最后都在画布上变成美妙的创意。
在 “冬日的太阳——慧灵智障人士艺术作品展”上，近百幅油画作品、近百件手工陶艺品，给广大观众带来了别样的温暖和感动。
“看了几件作品，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不知道怎么形容我心中的震撼和感动。”观众陈女士看了画作后难抑心中的激动。这是一个特殊的展览，近百幅油画作品、近百件手工陶艺品，均出自一群智障人士之手，年龄最大的有39岁。画作中，有的线条细致拘谨、色彩简洁明亮;有的线条简单流畅，色彩却非常随意。
《阳光下的蒙娜丽莎》是一幅布面油画，这个蒙娜丽莎造型夸张，色彩丰富多样。作者是一位34岁的“唐氏儿”，她在画的右上方加了一个小小的太阳。她说，阳光下的蒙娜丽莎更加迷人。
阿豪，一个内向却非常有思想的大男孩，从小就酷爱画画，对于油画尤为喜欢。近来很喜欢临摹凡·高的作品，慢慢形成自己的画风，大胆、奔放，很具有想象力和创造力。他的画呀，成交率蛮高呢。
18岁的马嘉杰喜欢看报纸看新闻，他喜欢奥巴马、杰克逊，于是把他们都画了下来，用色十分特别，人物神似。他表示，希望有一天把画送给奥巴马。
广州大学美术与设计学院副教授周鲒也对展出作品给予高度评价。他说：“看他们的绘画作品，不需要你的怜悯，不祈求你献爱心，你应该来试试，他们的艺术能否拯救眼睛与心灵。”
(3) 军哥的清洁队就是棒
军哥叫潘存军，凡涉及智障人士就业问题，中国范围内他就是专家。
就业辅导是他的专长，他的评估与训练、就业形式与岗位开发、密集帮扶与自然支持相结合的实际操作经验，就连各种表格也体现他平日的严格训练。若带着问题与人探讨，更能学到他解决问题的实际操作技巧。
军哥这些经验来源于他最初的清洁队，那享誉业内的一支智障就业队。
2004年，潘存军从长沙民政学院社工专业毕业就进入慧灵，智障人士的就业难题成了他悄悄攻关的课题。
他突破穿珠子、做手工等类似兴趣小组的传统项目，带领学员扎拖把、卖冷饮、帮厨、清洁，样样都干。近几年，时机成熟了，他转岗成了慧灵第一个就业辅导员。再摸索一段，组建起第一个小型保洁队进驻酒店、办公楼、小区和社区，一炮走红。保洁队成立三年，签约5个固定场所。4名就业辅导员和20名学员每天都有班上，高高兴兴去，开开心心回。踏实的工作、稳定的收入，学员们干出了自身的价值。2013年保洁业务收入25万元，占西安慧灵全年收入的10%。
世界宣明会在一座摩天大楼里，白浩宇在这里承担保洁工作。这高级写字楼涉及的卫生流程可不少,要求也更高——抹布分色分工使用，擦桌子需要酒精，拖地需要84消毒液……这些，浩宇都能熟记并按要求操作。大楼里的白领冯主管感慨：浩宇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盯着每一个部位一丝不苟工作的时候，你会觉得他好清纯好圣洁，有种让你心疼的帅。大家都本能地不忍心丢下哪怕是一点点杂质。
其实，最初带浩宇的军哥，像父亲带着孩子去幼儿园。一早拉手搭肩地去，拖地，先示范;擦洗，记程序;为他们更好地分辨赤橙黄绿青蓝紫各色抹布的用途。慢慢地，他能脱手了;很快，他们成了“抢手货”。
就像生活中的浩宇，本是腼腆、低调、内敛，清洁队里，他可是“气场王子”。在就业组，无论把他换到哪里工作，他都动人以行、认真执着，不辞苦累，乐于助人，因而换来最多的甜美称赞。
第4乐章：困难也是难，不怕 ,向前
我是一棵柔弱的小草, 生长在石缝的阴影里,我深情地凝望着蓝天,挺起瘦而倔强的身躯。我不羡慕那些幸运的种子，借助秋风的怜悯，飘落到肥沃的土地里。我不怕寒冬摧残了我的身躯，我要为春吐一丝青绿，即使寒冬在炉火中全部化为灰烬——我都愿意!
这天，主任霞姐、军哥和社工小符，在跟踪阿斌、小丽和叶帝的工作。这几个优秀学员其实早就不用管理，可霞姐总说这段时间，好像有点情绪波动的痕迹，她不放心，就将这工作提前了。
分三路，他们跟着学员出发了。
(1) 阿斌，喜欢地铁的男孩儿
阿斌，执迷着有关地铁的一切，每天都会带着地铁模型和地铁线路图穿梭在上下班的路上。如果不是沟通障碍，你无法从外表上将他和智障人士相关联。在慧灵，阿斌负责把农场的蔬菜和面包送到客户手中。他之所以很乐意做这工作，是因为可以坐上他最喜欢的地铁。
这天，社区蔡主任要坐地铁去办点事儿，可他很少坐地铁，有点找不着北。
正好遇到阿斌，就让他带着。地铁站好多人啊，要挤，算了，最后还是选择了打车。可半个多小时后他又回来了，是没打上车。结果，他又遇上了阿斌。原来呀，这个小伙子一直站在他们分开的地方等他，足足等了蔡主任半个多小时啊!紧张得东张西望的阿斌，以为把蔡主任给弄丢了，正内疚呢。而蔡主任，感动之后见着老师，居然像小天使一样兴奋地说：“阿斌的可爱让人感动，如今的人哪有这样赤诚的?他们对人不虚不假，不耍滑弄巧，有的是真诚以待。唉，在他们面前，我们都‘成熟’得让自己羞愧……”
军哥则对蔡主任的夸奖“不以为然”：“他是地铁通，最喜欢帮助人!”
正说着，有人突然喊：阿斌，去“小寨”坐几号?——2号线。
去“轻工”呢?——1号线……
(2) 小丽：在泥土里成长
农场开设的初衷是通过农业劳动，帮助智障人士利用大自然进行物理治疗康复。小丽的经历印证了这个初衷。
几年前，小丽从托养中心转到农场，成为农场第一批学员。从小在老西关长大，穿梭于闹市的街道巷弄，但一来到农场，一草一木，可爱的小动物都让小丽新奇、欣喜，她舍不得离开了。小丽喜欢地里的野花，喜欢鱼塘里的鸭子，喜欢收养田螺，喜欢给猫咪喂食，喜欢自由地呼吸空气。
小丽的父母已去世多年，小丽成为孤儿，智力水平一直停留在八九岁阶段。刚来托养中心时，吃饭和整理衣物都需要老师帮忙。现在，她成了农场学员中最能干的，堆肥、除草、浇水等“重活累活”都难不倒她。“在我工作的时候，请不要打搅我。”这是小丽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她最勤快，曾一个星期拿到400多元的劳务费。有时，小丽看着自己刚刚浇完水的一大片菜地，会满意地笑笑。小丽现在渴望有一个“爸爸”，节假日，可以像其他伙伴一样，回“家”团圆，享受家庭温暖。而她个人最大的梦想是努力攒钱，有一天能够买房结婚，组建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3) 叶帝：我的生活我作主
小符逢人就说，叶帝为肇庆的武垄镇兰源村小学生捐赠书籍以及文具，知道吗?能为乡村图书馆奉献一份爱心，是叶帝有收入了。听他不太清晰的“叶氏”话说：“我的……生活，我……作主。”小符惟妙惟肖的模仿常引来笑声一片。
叶帝在满堂红工作，每天快乐地出发，累了坐街边，自己买饭吃、擦汗歇会儿，继续送件，满堂红的员工都对他友善地鼓励和打招呼。
对分配给他的工作从来不曾挑拣，工作再多再苦也不埋怨，再多再杂也没出过任何差错!还从来都是倾情真诚、含笑前行。上司对叶帝在满堂红工作的评价是：专心、专注、负责和友善。
这些品德，在叶帝的日常生活中也充分体现。他现在已不需要机构操心了，能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靠自己的收人支配生活!发了工资，常买点水果来看望老师;放假了，买几张票请同学看电影。身上带着障碍，肯定有不快，也会有伤心。只是，能笑他就不哭，能阳光就不忧伤。自立自信，乐观坚强，永远带着微笑!
这天，爱心人士程先生带着他健康的、与叶帝同龄的儿子来“跟班”学习，就感慨道：“是什么力量支撑着他们?是工作带给他们的幸福感和满足感!让他们感觉到他们被人、被社会所需要!而正常人缺的就是这种踏实。”
…………
小符知道，就是慧灵富有成就感的职业培训和就业模式，让学员就业不再限于“简单重复”的非技术性的低端劳作。慧灵长期在企业上班的有几十名智障人士，他们同工同酬，参与竞争。还有领取劳务费的庇护性工场，像手工艺、缝纫、画室、农场、厨务和保洁等。
小符尽管来的时间并不长，但他知道——
广州慧灵已开办生态农场，由农民带领智障学员耕作四季有机蔬菜，还为城里人提供农家乐度假服务。
北京慧灵设计了智障人士参与接待旅游的就业训练项目，与“有责任之旅”理念的国际旅行社长期签约;还和一家美国慈善基金会合作，帮助那些远居海外的华人孤儿踏上寻根之旅。
有7年旅游接待经验的北京慧灵和西安慧灵，同在旅游城市，正在为实现转型、成为“社会企业”这一梦想而积极寻找合作方。智障学员的劳务收入依赖义卖手工艺产品也是一条出路……
(4) 小符，迷茫的大学生
霞姐的督导提前结束，与小符会合了。到底是老员工，霞姐把小符拉到街边小花园坐下，聊起他的心事：
“阿苏走啦，你俩一起来的，心里是不是不好受，也在犹豫去和留?”
小符没敢看霞姐，望着远处说：“我家里其实并不清楚我究竟在做什么。我隐瞒了他们，他们只知道我在教学生。”
小符是民政学院社工科班出身，来到慧灵很快融进学员中间。他的同学阿苏上周因女朋友拖后腿，走了。其实，小符也是顶着家里的巨大压力。
“霞姐，你不知道，我家里的条件并不好，我每个月能挣多少钱?能不能养活我自己?能不能给家里贴补一点儿?这才是爸妈最关心的。可咱们就那点工资……我爸从我的消费猜到了收入，开始不停地催我换工作、换工作。唉——”
“这一行要面对将来的生活，压力是很大。可我就喜欢和他们呆一起，看到他们有一点点的进步，我都会特别满足。每次遇到困难，只要看到他们的笑脸，我又鼓起坚持的力量。其实他们在感染我们，是他们鼓励了我们。”
霞姐不知不觉地说起了自己在慧灵的22年。
霞姐叫张红霞，在慧灵算元老。她才来也是个姑娘家，慢慢爱上慧灵之后，找了在慧灵的同事。结婚时，婚礼和婚房都是机构支持的。她邀请老师学员欢欢喜喜参加她的婚礼婚宴，双职工的红霞最后买房就买在单位楼上，做了个随叫随到的长年累月全天候的员工，也成了个以机构为家、主人翁责任感特强的楷模。
霞姐又自然说起一年年的变化，说起最初的外出时被围观，背后总有人指指点点。可是现在，议论少了，问候多了;白眼少了，笑脸多了;逃避少了，接纳多了。走出去，与人交流，和人沟通，像叶帝、阿斌他们，多好。
“霞姐，别说我没法跟你比，我是连那些学员都不如。虽然上天给他们关上一扇门，但他们还是快乐、积极地面对生活，不计较得失，不计较生活的不公，不计较人与人之间的恩怨是非。可我们还……”
“别自责了，看，他们来了。”远远地，阿斌、小丽朝他们跑来。霞姐边站起来边说：“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曾是上天亲吻过的礼物。从前，他们是社会的负资产，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他们是不见光的。而慧灵的走向社区、走进社会，硬是颠覆了‘无知’‘无能’的魔咒。比起他们，我们没什么想不通的。”
阳光下，叶帝、阿斌几个人挥着手跑来。小符又来了精神，站起来兴奋着，他在等——一个大大的熊抱，或是一声温暖的问候，一张无尘无染的纯净笑脸……当然，这时的霞姐也高兴，她分明看到小符眼里看学员的那束光。
霞姐松了一口气，坚信——小符不会走。
(5) 他们该不该有爱情?
霞姐、小符在地铁王子阿斌的带领下，快乐如风般回机构。无奈，在街上遇上了让他们非常痛苦的一幕，差点酿成事故。
那是他们远远地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辉仔和李怿。辉仔在前面跑，李怿在后面追。“阿辉，等等我!阿辉，你别跑那么快!”辉仔突然停下，转身吼着：“你不要再追我了。”李怿怯怯地：“你没来艺术团，我好担心你嘛!”
“别人说我们谈恋爱，我们不能谈恋爱……”李怿委屈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忍着没说话，而是去拉辉仔的手。四下看看街上，又不敢牵，女孩不好意思，偏偏手又碰到一块儿了，辉仔干脆主动就牵上了。两人抛开尴尬都笑了。李怿一高兴，就想在街上跳。
这两人都是艺术团的台柱子，曾经一个演驸马，一个扮公主。久而久之，李怿就把辉仔当驸马，辉仔若半天没见他的“公主”，也到处找。两个年轻人感情在萌动，朦胧的情感偏偏遭双方家里反对……
眼下，他们不管不顾，正牵手一起哼着《月亮代表我的心》。突然，一个阿姨拽着自己的女儿边走边说着刺耳的话：
“这些人的父母真是，不好好看住孩子，放他们出来，哎哟喂，还学人家拍拖，你说他们结婚后小孩会不会也是这样?”
旁边一同伴马上附和：“肯定啦，自己都照顾不了，还谈什么恋爱?只会给社会添麻烦，真是搞笑。快把女儿带走吧，别污染坏了……”
“你……”辉仔刚想回应，受刺激的李怿“啊——啊——”地蹲在地下，接着又跳起，“我不要听，不要听……”她捂着耳朵就跑，大街上啊，辉仔在后面追。
“不好，小符，赶紧拦住!”霞姐推着惊呆的小符。
而身边的阿斌拉着叶帝，一个捏紧拳头，一个喘着粗气，追赶那两个说闲话的人去了……
(6) 挣扎的内心在江边释放
珠江的黄昏有些暗淡，晚霞也没出来。
霞姐、小符他们依着珠江南岸的铁栏杆，望着一艘艘大船小艇往来穿梭。突然，大船头像锋利的刀刃劈开平静的江面，卷起一团团白浪，飞溅起一朵朵浪花，行驶在船两侧的小艇和小船，随着被大船掀起的波浪抛上抛下……
这时，军哥赶了过来，把歪着、蹲着的几个学员围坐在一起。从他们的比画中，他看到了一个个暗淡的画面——
送快递的叶帝走在街头——“这人怎么长这样?别笑啊，笑比哭都难看。是有什么病吧?离他远一点。阿仔，你要小心点啊，见到这种人躲远些，千万别让他碰到你，晦气，邪气!”
坐在地铁上的阿斌——“你看那人站在路口一动也不动的，还拿着地铁图遮住脸，好怪哦。还有，他有位子不坐，脸贴着屏蔽玻璃门自言自语，不时张望。看什么嘛，都不知道危险。”
还是阿斌，敲开一家门送面包，里面厉声道：“我不懂你说什么。都说了，我没订面包，你送我面包干吗?走走走，话都说不清，费事跟你啰唆。警告你，不要再按我门铃。”“砰——”重重的关门声把阿斌无情地关在门外。顷刻间，他两腿不停地颤抖，蹲在地上，痛苦地捶着自己的头。
李怿、辉仔、思铭三人走在大街上——“你看那三个人好奇怪哦。唉，别看他们啦，人家是特殊人群嘛。看他们笑得那个单纯呀，被人卖了都替人数钱的货，能不遭歧视、遭白眼?说是说阳光面对、开心干活，那会一样吗?唉，要是换成我呀，早就受不了，不活了!”
……
各种流言相互交织，越来越刺耳，几个小伙伴们一起捂着耳朵本能逃避。小符一把揽过他们：“说出来就好了，我们一起面对!”
一直盯着小符的霞姐，说：“是啊，我们来到江边是想平静思索的，小符你别老看江中的小船。小船是像小人物的命运，可小船也可以回避风浪呀……”
偏偏，李怿又哭了，这孩子是受了太大的委屈。小符越劝哭声越大，思铭和辉仔越说越有吵架的趋势，阿斌又紧紧抱着越来越颤抖的腿，把头埋下。
他们那内心的挣扎与痛楚啊，小符“噌”地站起来，喊：“大家听我说，他们说的都不是真的，你们才是最棒的。李怿，你的舞跳得很棒;思铭，你是钢琴王子;阿斌，我很喜欢你的面包!”
思铭突然喊，我不想弹琴啦!
阿斌也喊，我不要送面包啦!
辉仔：我也不要织布啦!
李怿歇斯底里的叫声，“啊——”“啊——”那是绝望!
小符突然向河边跑去，他也想逃离，他也想回避。大家都紧张得不得了，拉也拉不住他。小符那积蓄的压力呀，控制不住地在河边发泄：“啊——啊——啊——”
这时，另一幕出现了。思铭、李怿、辉仔、阿斌在小符身边极力劝解、安慰。
思铭说：“你不是要我们坚强?你要……坚强!”
“小符老师，你是最棒的!” 李怿和辉仔一人拉他一只手。叶帝一急就说不出囫囵话，他一把抱着小符，像怕他跑了，像给他温暖……小符突然转身一把搂住大家，含着泪水挤出两个字——“坚强!”
“对，生命只有一次，坚强!”军哥说。
学员们突然齐声朝着小符：“我们爱你，小符老师!”一把擦掉眼泪的小符笑了：“谢谢你们!我也爱你们!我会坚强，我们一起坚强!”
“来，我们拉手……”霞姐伸出第一只手，接着第二只、第三只，一个个手掌拍到了一起，异口同声爆发出“加油，加油”的喊声。喊声回荡在珠江两岸，被波涛载着传得很远很远……
第5乐章：天堂也是家，终极 , 关怀
我的世界，因为有你才会美 ;我的天空，因为有你不会黑。老师啊，你的话你的泪，你的笑你的美 ，在我眼里胜过最美的玫瑰。给我翅膀就翱翔，给我力量会坚强。抱着梦往前飞，哪怕去天堂，不趴下，不后退，全当人生重新再来……
关爱，时时刻刻;呵护，无处不在。这是常人想象的慧灵。另一块天地里的大爱，是人们难以想象的慧灵的“临终关怀”——这里，最能体现老师的付出，最能看到慧灵的大爱。
慧灵的学员，有父母亲人都不在的，有一开始就是收进的孤儿。而这些人的后事怎么办?怎么守护生命最后的尊严?
捧遗照、捧骨灰的事，他们认真做;
为生命警钟长鸣的警戒日，他们有;
这里给出的就是慧灵临终关怀的整个流程——
生前关怀，让生命最后一刻温暖;向逝者哀悼，精细到只为生命的尊严和平等;不断警醒，悲壮苍凉中追思，记住已逝的教训，更为平安的未来。每有学员离去，悲痛长号、泪眼婆婆，最见师生间的相亲相惜——
(1) 小符、阿勤：天上人间
小符这天在大街上一路狂奔。
打不到的士，跑也要往前赶;跑着跑着追上了摩的，一句话——“直奔医院”。摩托车将许多汽车抛在后面，闯红灯，超车，他还在喊：“快!快……”
小符脑海里不断显现的是阿勤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偶尔有一瞬间，也在想自己是否失去了理智?这种狂奔的不管不顾，如果发生意外会怎么样?但，他已控制不住自己，只想见阿勤最后一面，不想让他走得太孤单。
阿勤自从确诊为癌症之后，病情越来越严重，他脖子上的肿瘤已压得他呼吸困难、饮食障碍。尽管小符他们做的饭很软，菜也切得很碎，但他还是难以下咽。机构的老师和学员们陆陆续续到医院探望他，鼓励他。还有不少热心的义工和企业人士带着鲜花水果来探望阿勤，阿勤的脸上又露出久违的笑容。
而小符最难忘怀的，是与阿勤相互守望的那段时光。
他刚来，阿勤变着法儿帮他管理农场“不听话”的学员;
一起坐公交，“不顾别人眼光毅然前行”，成了他们共同的慰藉。
一路走来的足迹依然清晰可见。小符感激阿勤，是这个智障人士让他懂得什么是真情陪伴。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地流走，小符和所有慧灵人一样都以为阿勤熬一熬就会挺过来。可越来越糟的医疗数据让他们明白，阿勤的时日不多了。他自己最后的愿望就是和大家过个新年。多少次，小符在阿勤病床前直在心里喊：挺住，阿勤，我们一定陪你过一个欢快年!
无论小符怎么赶，赶到医院，阿勤走了，在新年的前一天，走了。
“阿勤——”小符撕心裂肺地呼喊、泪流满面地顿足，阿勤再不会给他一个笑脸，哪怕是病态的、勉强的笑。
阿勤就这样走了，走得那样突然。12月30日，银河园，阿勤的遗体告别仪式，小符低沉地忙前忙后，依然为阿勤服务。这天晚上，小符给去天堂的阿勤写了封信：
亲爱的阿勤：
你好吗?就在刚才，我打电话给你家的邻居，让她转告你90岁的老母，有关你后事处理事宜。邻居说你母亲对儿子得癌病早有思想准备，知道你去了天堂，还算没太动荡。
但母亲肯定好想你，其实，我也好想你!真难忘和你在一起的岁月。现在，我们天各一方，你在天堂会好吗?能不能告诉我天堂是什么样子?是金灿灿的阳光洒满一地的温暖，还是白云飘飘满是梨花的浪漫;是绿油油的桂花树随风飘动，还是漫天的鸟儿自由飞翔的温馨。反正，我希望天堂是一个很美很美的地方。有你新的伙伴，有待你像亲人、有待你如知心朋友的好伙伴。阿勤，衷心祝福你，在天堂也一定幸福!
你永远的朋友小符
第二天，人们依然看到小符拖着疲惫的身体，把补助退款金送到阿勤90多岁的老母手上，再陪老人吃顿她儿子阿勤该陪的团圆饭。
(2) 致悼词的痛彻心扉
2008年11月，西安慧灵在家长亲子游远郊活动中，石一峰学员在游玩中突然和父亲失联，迷路5天后在水塘里被发现，却已溺水身亡。
当时，石一峰虽已交到父亲手里，西安慧灵依然把它定为自己的责任事故。总干事张丽宏在2008年11月30日，为石一峰举行的追悼会上，痛彻心扉致了悼词：
2006年，石一峰来到西安慧灵，在这个大家庭里，他爱上了画画。他每次都那么认真那么投入，以至于每次艺术展上，大家都能看到一峰精美的作品。他的作品不仅在西安展出，遥远的瑞士博物馆还收藏了他的作品。
当有人来参观，老师总是要推荐一峰的作品。每当这时，一峰脸上总是挂满了笑容和喜悦。他会很友好地以握手表示他的谢意，再用他不太熟练的英语和外国人打招呼。当别人竖起大拇指夸他时，他还腼腆地不好意思。
善良的一峰是老师和同学引以为傲的学员，他活泼好动，模仿力强，连那么难度大的街舞，他也能模仿得惟妙惟肖。就在今天，许多老师和同学都说忘不了他呀。
悼词致过后的张丽宏，痛苦中不能原谅自己。连续两次“丢人”事件，尤其石一峰的死亡，她像送别亲人一般，精心忙完一场后事，自己却彻底崩溃了。几天后，她去了广州，说是向总部领导负荆请罪，其实是下决心辞职走人。她再也受不了这不定时的心惊肉跳、大海捞针、生离死别、崩溃绝望。
见到总部领导，张丽宏再也控制不了自己，失声痛哭起来。这个大西北的总协调，西安、重庆、兰州建慧灵机构，都做得超级棒，却在赫赫战功后要离职。80后的年轻勇者，也有高压下撑不住的时候。然而，许神父，这个跨越国界为慧灵奉献爱的外国友人，说了一句话，让她把后面要辞职的话咽回去：
“如果我们当他们是自己的孩子，服务更精准，更到位呢……”
是啊，你不能逃。中国有8700多万智障人士的服务需求，面对大西北协调区域的几百人，那也不是你说走就能放下、说丢就能不顾的。你甩手走了，留下没有纠偏的烂摊子;你奔向自己轻松的生活了，那些要保护的孩子随时都可能因失误造成新的危险，你能走得安心、过得放心?
这个来自内蒙古的女孩，推迟了婚期，再延后要孩子，精心投入将机构全面走向正规的纠偏中……
(3) 人间至天堂的两封信
这第一封信是叫谭桂英的老师2015年写给学员的。1996年的一场失误，让这个孩子去了天堂。近20年的愧疚，折磨着这位老师;近20年的负罪，让慧灵将这次失误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致董俊豪：
对不起啊，亲爱的阿豪，多少年了都不堪回首，让我一直活在一种自责和内疚中。
还记得吗?我是你的班主任谭老师，大家经常说你是我的影子、跟屁虫，连你的爸爸妈妈都那样认可我俩亲密的关系，认可我的教学工作。可不幸就在这时发生了。
那一年你才8岁，那是一个星期六，学校装修，我带着你们没有回家的几个同学，沿着一条欢快的小河边走边玩。河水由北往南流淌着，水不深却有些浑浊。看着你敏捷地将小石子飞镖在水中，激起片片涟漪，你那开心劲儿，我也和你一块儿高兴着。我放心你一直是个听话的孩子，顾着小一点的孩子时，却一转眼就看不到你了。当时，我吓得脊背发凉，侥幸希望你是在跟我躲猫猫。我们焦急地找，有许多坏念头，但怎么都不敢想……偏偏河水下游传来呼喊声，我最不敢想象的结果出现了，我看见脸色惨白的你时，就没命地扑上去给你做人工呼吸。可是，无论我怎么呼喊、怎么撕心裂肺地哭唤，你都再也不搭理你一直爱着的老师……
噩耗让你的爸爸妈妈和所有的老师伤心欲绝，我又怎能不负罪愧疚，我又怎能原谅自己?至今我还不相信你滑落河床没有一点响声，跌入河水一下被带走100多米，就那么短短的时间，你鲜活的生命就戛然而止……天哪，我那么爱你，老天怎么给我这个惩罚!无情的流水不光带走了你，把我的笑容也带走了。留给我的是永远的愧疚，永远的怀念，永远的教训。我对不起你啊，豪仔!如果可以换，我愿意替你去天堂……
这第二封信，是天津慧灵全体老师、员工致天堂孩子的愧疚信。
致亲爱的荣荣：
我们很难过，整个慧灵把你离去的这天定为“6·10生命价值警钟长鸣警戒日”。
也就是每年的6月10日，慧灵的一千多名师生跟我们一样会特别纪念你。就连今年慧灵25周年，你都成为系列活动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这是让大家永远记住这个以生命为代价的教训啊!
可怜的荣荣，你因残疾从小被亲生父母抛弃，好心的教友任大姐把你收留抚养，后来把你送进了慧灵学习生活。大家都以为这是你最好的归宿。2008年6月，因护工外出买菜把你锁在家中，致使你稚嫩鲜活的生命在浓烟中窒息而去。
因为我们天津慧灵管理上的疏漏，尤其是服务不专业，直到今天，我们仍真诚地愧疚、负罪地哭喊，你听到了吗?荣荣。荣荣，对不起啊，我们不敢请求你原谅，只愿你在天堂，还有好多的老师同学爱你。马上，6月10日又要到了，我们会为你编制这一年的花环，让你以花为伴的生命，在天堂里也盛开艳丽……
就是荣荣离去的6月，成了慧灵统一的“6·10生命价值警钟长鸣警戒日”，这个日子因阿荣的意外身亡定下，却绝不仅仅在每年的6月10日才有警戒，那是慧灵时时警醒、处处揪心。从那以后，类似这样的纯责任事故再也没有发生。
(4) “最高长官”的年年呼喊
40岁左右，是国际上对智障人士寿命的一般认定。慧灵的创始人孟维娜却想通过提升保健水平，尤其提升他们自身的管理能力，来增强其健康，延长其寿命。其中一个很人性、很感动的举措，是2004年开始的“生命好时光——临终关怀服务”。
对每一个去世学员，不论在家里还是在医院，都要让他们享受像正常人去世一样的殡仪馆追悼礼仪，有点评到位的追悼词，还有后面的纪念。对一些父母家人都不在世的学员，他们的后事，捧遗照、捧骨灰等都是慧灵人认真做的事。这项服务还细化到服务对象和最后生命阶段的父母相处和惜别。年年的清明为亡者追思，全为体现每一个生命的尊严和平等。
25年来慧灵两起生命事故，孟维娜将其升格为不可饶恕的责任事故，以年年“拉响警笛”的方式，让所有慧灵人记住惨痛教训，以防类似事件的再次发生。
这天的追思会由孟维娜主持，人们似乎没有细数这是第几个“警戒日”。
布置肃穆的会场，哀乐低鸣、菊花带露，慧灵所有同仁聚在一起。孟维娜含泪的话音凄楚哀婉：
往昔如昨日一般多少年过去了，我们依然负罪、愧疚。本是鲜活的生命啊，却早早离我们而去。要是我们多一份责任心，多一份周密和细致，小豪和小荣还欢快地和我们在一起。
小豪、小荣，对不起啊!年年伤心着为你们祈祷，祝福你们在天堂快乐，但无论怎样终归洗不掉我们的愧疚。对不起啊，你们的父母亲人，知道失去你们，父母所有的快乐都随你们去了，我们怎么替他们分担?怎么让他们在漫长的人生中还能偶尔笑起来。
对不起啊，对不起……
第6乐章：梦想不是梦，好梦，成真
人常说，爱自己的孩子，是人;爱别人的孩子，是神。二者一旦牵手，那是紧紧地连在一起，牢牢地扣成一环。对智障孩子，我们除了怜爱，除了无微不至的照顾，就是集合每一个单打独斗的力量，打造他们的团队，让他们抱团取暖，让他们集结出发。
当你面对一个智障儿，那是一场梦魇、一个悲剧。
当你面对一群智障儿，就是一项使命、一番事业，还是一个互相支撑、相互取暖的大团队。
这里要讲四个小团队的故事。
(1) 麦子烘焙坊，让笑容温暖你
在麦子这个大家庭，因为有爱，他们每句话都要好好说，每一天都会好好过。
开心地大笑，欢乐地工作。
前面说的阿峰全名叫李兆峰，在麦子这个集体里，他每天都很开心很自豪地跟我们或客户说“面包是我烤的哦”，他是个快乐天真的孩子!
麦子烘焙坊里共有6名智障人士学徒和2名拥有面点师证的社工，所有的学徒都经过了至少半年的专门培训。
每天早上9时，麦子烘焙坊忙碌的一天开始了。从制作面包的配料、搅拌、烘烤、包装，到面包进炉之后的清洗烤盘、擦桌子，每个步骤都井井有条地进行。学徒们制作欧式面包的技能都是通过专业人士手把手教会的，面包从制作到出炉，也都有社工在一旁进行质量把关。
旋风小子文悦伟，爱笑，跑步无人能比。作为传爱大使，他跑步拿到冠军!
他负责面团揉搓和面包成形工作。作为李兆峰的好搭档，当然也是包装组的一员，每当阿峰把面包装好袋子，他就开始打包封口子。
黄相旗除了配料，还会帮忙去大小活动义卖。他能说会道，会很自豪地跟客户介绍每个面包的特点和好处，推销他的面包。他喜欢看书，历史、政治、人物传记，只要跟他聊起这方面的事情，他都可以滔滔不绝说个不停，甚至可以即兴演讲。
胡文丰是面包坊年龄最大，但是心智最小的孩子，很听话。他只负责麦子的烤盘刷洗和清洁工作，虽然比别人慢，但很专注，从来不抱怨，也不会懒惰!
曾宪勤，我是面包师傅最得力的助手。在一期面包烘焙兴趣班中，由于其手法熟练，适合做面包，被麦子的师傅看中，就来到了麦子烘焙实习和工作。他虽然有听力障碍，但是一点都不影响他做面包。从来麦子到现在1年多的时间，他基本掌握了每种面包的成形，同时学习能力非常强，配料搅拌等工作，只要教他一两次，便可上手!
生活中的曾宪勤，非常喜欢挑战，喜欢玩攀岩、越野车、踩单车……
年轻，一切都可以!
帅气的叶伟文，对着陌生人，会害羞，在麦子主要负责面团搅拌和部分面包成形工作。他认真负责，看到其他小伙伴工作没做好会唠叨，唠叨完就去帮忙。
他已经成功被输出到大堡礁实习，如果成功转正，麦子苦心培养的第一位学员即将走向社会，成为正常的上班族的一员。大家都很羡慕他。
罗晓婷是麦子唯一的女学员，是一名称职的小店员。从不太会算术，到现在被培养到会使用收银机，会做奶茶和三文治的店员，这条路走了差不多两年，错了再学再改。如今，她脸上充满的是自信的笑容!
(2) 曾要离职的两位“首席”
张丽宏应该是从一桩事故中站起来的。
还是2008年那场石一峰事件，张丽宏在广州总部擦干眼泪在心里下决心：在哪儿跌倒就在哪儿爬起来!不辞职、不后退，绝不当逃兵!至少改变现状，还一个祥和平静的天空。否则，还会有更多的悲剧发生。
这是时隔几年后，张丽宏一篇题为“服务是核心，要时刻警醒!”的 QQ空间日志：
我们干的这一行是走钢丝的行业，不能做好服务，就是在犯罪!或者正走在犯罪的路上。
今天，我看见脸上包扎纱布、躺在办公室地上睡觉的学员,眼泪止不住哗哗流, 我知道该到反省的时候了。
如果我们不能给学员平安健康快乐的环境，那开的研讨会、做的培训班、申请的项目以及收支规模都用来干吗?总认为培训不够、项目不大、经费不多，大部分周末都在飞机上，去参加研讨、培训、项目讨论。经常思考如何制作精美的PPT ，经常思考该认识谁、找到资金支持员工……可是，为提高服务品质思考的时间、所花的心思太少了;我和负责服务督导的中层干部沟通太少了;给一线服务的老师们支持太少了。正因为这样，才会有“伤疤”“丢失”等类似事件发生。难道非得让学员受伤，用不断付出的代价，来提醒我们?
自责,自醒，承担! 服务摊子越来越大, 每个人肩上的分量就越来越重,用鼓励身边同事的话说: 当你坚持不住想放弃的时候，你再多坚持一天、一个月、一年，你会发现不放弃的结果是个多大的奇迹!
仿佛一夜之间，张丽宏带领团队在西安成立首家为智障人士服务的阳光家园，此后西安先后有20多家为智障人士服务的“家”相继成立。再主动与残联联合，为他们提供艺术调理、服务实操手法，使这些新生的“家园”服务能力大幅度提升。
又是4年的努力——
他们开始获得了残联的服务购买;
先后联合西安同行机构积极开发本土慈善资源;
还在亚洲基金会、德国米索尔团结友爱基金会、德国米索尔社会发展基金会、爱尔兰大使馆、香港乐施会、耐克公司等支持下，开展“在西北地区推广智障人士社区化服务”“社工实习项目”“让我玩——智障人士体育推广项目”等，资金额超过1000万元。
而她自己，无论是管理、实践，还是充电的脚步都一直在路上——
2007~2008年她奔赴香港、台湾考察智障人士服务;
2009年赴日本研修社会服务与社会福利残障服务方向;
2012年6月西北大学MSW硕士……
“没有残障的人，只有残障的社会。”张丽宏终于说，此生她就干这事业了——带迷路的孩子回家。
而身在广州、跑遍全国的张武娟，也在“寻找”的路上，差点把自己变成废人。
那是张武娟记忆中“暗无天日”的寻找。学员跑了，全校乱了，家长在第三天就“逼”上来——再不找到，我要你们的命……
家长的心情，张武娟当然理解。可三天来，地毯式地搜查，动用了110，联合了广州主要交通要道的派出所，每个老师、社工更是吃不下、睡不安，上班就焦虑，下班去寻找。大热天的盛夏，有老师在暴晒后中暑。有社工想起一个盲点，半夜里爬起来就去找，像梦游。
张武娟本来就有内分泌失调的毛病，大热天的，领着人泡在大街小巷、窜在城市乡村，身体的不适只能一天天忍着、扛着。更重要的是家长不依不饶地逼。她想好了，她也不想回去了，就这么找下去，一直找到自己没了，算完。若老天可怜她，让孩子重回慧灵，那就是她离开的一天——找到后坚决辞职，再不干这要人命的事。
第五天，张武娟依然在寻找的路上。原本就快崩溃的神经，又被家长追来的电话吼得已到崩断的边缘。她苦苦哀求再给点时间，到处汇总的信息已经看到了希望，会找到的，你们别急，只要没有坏消息，总有好消息……
可电话那头开始放狠话：你别尽讲好话哄骗我，我们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张武娟再也忍不住了：见不到孩子你见我，我偿命!
也许是老天可怜这个无辜的女人，第五天的下午，同事一个“找到了”的电话，张武娟当场就撑不住，在烈日暴晒下的大街上身体就那么软下去。等再站起来，已是三个月后的一天。可医生的诊断书上明显写着：今后不能再从事高压力工作。
可这个坚强的女人，尽管再没有同龄人的健康，却激起她超强的毅力。不辞职，扛下去，悲剧不能重演，教训必须记住。警钟长鸣要抓好管理，确保安全……
不久，规章制度健全了，严格管理落实了……这次到广州慧灵，我们看到的是——
艺术团的笑脸、烘焙坊的香甜、就业组的欢笑、绘画组的绚丽;
家庭的和睦，农场的收获，家长的赞扬，社会的支持……
这时，我们深深体会到，从张武娟到每一位老师，是将照顾一个智障人士的悲情，变成改善弱势群体的命运。她们把生命交出去，带领大家，把爱放入手心，温暖拥抱智障人士，给他们的家人以希望，让这个群体站在阳光下看到一切美好。
(3) 点缀生命全程的关爱
在慧灵，有个无形的关爱队，产生了许许多多爱的故事。
小鹏的母亲因病突然去世，临终前再三叮嘱，不要告诉小鹏，担心他情绪失控。
小鹏，一个生活在北京的自闭症青年，父母离异，自小跟随母亲，处于青春期，他在家有情绪障碍，母亲深感疲惫。小鹏进入北京慧灵后，社工每天将他的活动和工作安排得很紧凑，慢慢地，小鹏的情绪日趋温和，周末回家不再对母亲发脾气，母子俩相依为命，亲密无间。
家里向机构报来他母亲去世的噩耗，他们觉得对小鹏隐瞒实情，不让小鹏见妈妈最后一面，对他不公平。社工、老师想尝试一下用讲故事的方式告知小鹏这个消息。他们先是在家庭闲聊中说小动物的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再慢慢说到有一天身边的亲人离开我们，我们要坚强面对;接着和小鹏牵手搭肩地单独出去聊。社工看着小鹏，用温情的目光、感同身受的语言，缓缓告知小鹏母亲病故的消息。小鹏听了，忧伤了好一阵，却静静地说：“我要像别人一样，坚强面对。”
就要告别妈妈了，社工特意找来一段送别逝者的视频，告诉小鹏要平静地送别妈妈，这样，妈妈在天堂才安心。可谁都没想到，小鹏也在为妈妈作精心的准备。
出殡这天，小鹏平静地走到妈妈面前，流着泪，将一支鲜花放到妈妈胸前，鞠着躬说：“妈妈，对不起……”这是因为对妈妈长期的拖累，还是愧疚着没有陪伴妈妈走最后一程?
再走过妈妈身边，小鹏突然摸出一支蜡烛点上。捧着那束光，他慢慢跪下，止不住的泪水中，默默和妈妈告别：“妈妈，走好，我给你……照亮。”
周边的人都流泪了，为小鹏的孝心，也为妈妈欣慰——孩子终于懂事了。
小兴终于接到了“妈妈”电话。小兴最近突飞猛进，是他接到了“妈妈”的电话。他逢人就说，等他乖了、能干了，妈妈就买小熊回来看他。
小兴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可是后来妈妈离开了家，爸爸长期在外打工。爷爷不忍心抛弃小兴，为了帮助家用，头发花白也出去打工。奶奶在家种点庄稼，可以赚点口粮。身边的孩子说小兴没爸爸妈妈，欺负他。小兴的身上常有伤痕，爷爷奶奶心痛也毫无办法。
小兴多想像其他孩子一样，有爸妈疼，和爷爷奶奶一起开心生活，可以上学，还有好多朋友玩。妈妈走时留下的一个毛毛小熊，天天不离手，都被小兴玩烂了，可他就是不丢。每次奶奶接小兴回家，他都要抱着小熊跑去码头等妈妈，还常莫名地挥挥小熊。奶奶抹着泪说：小兴是害怕妈妈坐船回来不认得他了，看到小熊就会认得……爷爷奶奶呀，好无奈，好绝望——能用什么来填补孩子心中那缺失的爱?
不久后的一天，社工来家访了，女老师问得格外细致：小兴妈妈多大年龄，是当地人吗?小兴爸爸在哪儿打工，有手机号吗……
这天，小兴接到“妈妈”的电话。絮絮叨叨问寒问暖，小兴就好开心好开心。现在，小兴每周都能接到“妈妈”的电话，爸爸也回来了，在本地打工，每周都接小兴回家。
慧灵的关爱，不仅在温暖温情上，更多的还是让学员们自主生活，自食其力。
大成(化名)最近把腰杆直起来了，大家发现，他，一个十足的“帅锅”。再配上他趾高气扬的骄傲：我有工作了。这让所有人对他刮目相看。
大成是一个乐观积极的阳光大男孩，平常很喜欢笑，喜欢听歌，偶尔也会听听纯音乐，去公园做做运动，放松放松心情。
2005年完成学业后，大成曾在仓库做盘点，在超市送大米、啤酒、饮料以及送快餐。一个偶然的机会，大成进入了慧灵庇护工场，接受了两个月的“岗前培训”——工作素质、工作技能，以及工作实操的学习。去年2月，大成顺利通过两个月的实习，成为“大家乐”的一名正式员工。
大成每天要走大约20分钟的路程才能到上班的地方。刚开始比较紧张，偶尔会打翻水，有时不知如何应对客户。文哥、凤姐都会及时帮助他，手把手教他怎么做，好学的大成会将这些建议写在小本子上。现在，他不仅能胜任这份工作，还做起了师傅，指导新人工作，他很开心。现在他有时间就要看晋升组长的考试资料。他还加入了智友俱乐部，每个月都会参加一些爬白云山、包饺子、看电影的活动，过得十分开心。
大成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有家人、同事、朋友的陪伴。他打算挣多点钱买台电脑，在家装上WIFI，这样全家人可以收看想看的电视节目。一路走来，大成从未放弃过，为着心中那些小小的愿望、大大的梦想。
大成最近的梦想是把家里重新装修一遍，要知道，这个梦想对大成来说——小菜一碟。
(4) 为慧灵拼尽全力的“敢死队”
孟维娜 的“北京慧灵”所在四合院是演乐胡同110号。她永远地忙碌着——她是慧灵全国总裁，又具体带北京片。
从广州北上，带着“让智障人士在普通人的社区里快乐正常地生活，发现和体会自身价值”的梦想，孟维娜携志愿者、义工，硬是在北京建立十几个服务点，成立了众多“家庭”。尤其，智障孩子手工艺品制作坊那更是一绝。
走进工作室，五彩斑斓的画作、制作精细的手工艺品、各种精美的表演道具，谁能把这些和智障人士联系在一起?
与海外旅游团合作，让学员在北京义务指路作“胡同游”。
出售智障人士的艺术品，为他们争取持久的就业机会。
如果说，智障人士思维和动作特点是慢吞吞，慧灵打造的服务特点则是乐呵呵。平日小小的四合院里热闹非凡，智障人士表演节目、义卖作品，吸引大量的中外游客。“艺术品义卖的钱除了成本，我们都返还给学员，让他们体会劳动的收获和喜悦。让他们在这里当家作主，让每一个生命有尊严地快乐生活。”
孟维娜的慈善晚宴选在团圆节那个月圆风清的夜晚，一批身着天使羽翼的智障孩子，捧着缘，捧着爱，分撒在“圆梦”的席间。谢谢你们，向奔走在爱心路上每一个付出的好心人致敬!
晚宴过后，慧灵艺术团《给我翅膀》的舞蹈表演，把气氛推向了高潮。一首配乐诗朗诵又让更多的人理解了这个特殊群体：“你们是爱和天使的化身,又像辛勤付出的园丁，让原本苦难的担当，化作承载的船，让所有曾经被社会偏执目光捆绑的我们，重新获得飞翔的翅膀。”外国社工 许神父是意大利人、电脑专家，1995年来慧灵起了个中国名字叫许国贤。是他到了广州慧灵，才使慧灵开始具备向全国发展的条件。是他首先改变慧灵“封闭”形式，敞开大门走出去，请进来，把大宿舍改成小房间。他对慧灵很多批评，但中肯、到位。博大的爱心让他留在中国、留在慧灵20年，牵线搭桥走出国门、谨慎小心处理矛盾，他成了慧灵高层的高参。
杰瑞是人类学专业的爱尔兰人，2003年来创办西安慧灵的，和智障者组建一个家庭做哥哥。许国贤和杰瑞作为神父来到中国获得签证都很不容易，很容易被当作居心不良。当时，慧灵生活条件很差，许神父在厨房灶台上的阁楼住着，忍受高温的烘焙。杰瑞则住过潮湿的地下室。他们的行为感动了签证官，都把他们当好朋友。杰瑞还找了个中国女朋友，不久就要结婚。
卓叶清是慧灵的文化灵魂。这里的音乐、戏剧、舞蹈、绘画等多种形式兴趣小组都由她统管。在她的带领下，十地慧灵联合组建“中国慧灵艺术团”，从2008年开始，每两年一次巡回5个城市演出，至今已走了10个城市。她精心编排的《美丽的行走——春天在哪里》《天之水滴》和《生命是一份礼物》等音乐舞台剧，已走进上万观众的视野。这种艺术浸润，让全社会了解智障人士，真比其他教化形式好得多。而每一次的社区宣传和筹款活动，凡有艺术演出的效果就特别好。这自然是卓老师呕心沥血编排节目，再用别人几倍的心血组织智障学员排练出来，其中的酸甜苦辣只有她自己心知肚明。
如今，在常年的排练中，卓老师还穿插抓各地的学员画展，义卖拍卖画作，成为各地慧灵可观的创收形式。还帮助了学员有劳而获，深受老师、学员的爱戴……
还有裴丽霞、汪伯箐，他们都为慧实立下汗马功劳。
这是一场全国慧灵联动的义演，张武娟、卓叶箐、许神父、张丽宏、孟维娜，都在各自的城市忙碌，这是一出有质量的生命演出，剧名叫《生命是一份礼物》。
这部舞台剧，讲述慧灵25年的风风雨雨、快乐忧伤，浓缩全国智障人士的喜怒哀乐、人生蜕变、不离不弃、渴望梦想、相信爱与美好……
剧里所有人物和故事，都是心智障碍人士的亲身经历。他们，演绎着自己在慧灵的真实故事，描述他们与机构老师、社工相识相知到经历生死离别的痛楚，到最后成为亲人不离不弃的情感，真实感人、催人泪下。
这部舞台剧从广州出发，经上海、西安等地，用歌声、用舞蹈呼唤社会对智障人士的理解，呼唤消除社会隔膜的愿望，渴望尊重生命的平等，传播大爱一统的正能量。所到之处，智障人也能艺术地走进人们的视野，更多人为他们自强不息的精神而感动，流泪。
为慢生命鼓掌，点亮生命之光，成了台上台下、场内场外互动呼应的海洋。正像谢幕词里说的——
在众多的生命中，我是一个弱者，谁也无法计算出我受过的磨难和委屈。但我从不想因此赢得怜悯。虽然，在漫长的夜里，我的脸上曾挂满了泪滴，但生活的热情，总会烘干偶尔的冰冷。生命的天平是公正的，有爱、有你、有翅膀，我们就——飞翔!
古城西安，智障人士的一场帮教活动，“配合”在监服刑的妈妈与孩子见面。西安慧灵的智障学员，如纯真天使般出现，给活动增添了一片圣洁。
爱的魔法盒交换孩子与妈妈骨肉亲情的礼物;
智障学员为“妈妈”们画圆梦画，填爱的心愿卡;
稚嫩的童音一起喊出：“妈妈，想你了，原谅你了……”
再汇聚智障孩子真诚的呼唤——“妈妈，真想你能早点回家，我们全家能团圆……”台上、台下，汇成了感动的海洋、泪水的汪洋。
西安慧灵来到陕西省女子监狱进行“体验爱心传递，关注监狱女犯”的“穿越生命冰河”的活动，张丽宏准备了很久，也突破了很多。智障人士不是想去哪里，哪里就会接受的。很多地方觉得他们进社会献爱心是添乱，监狱更不是你想去就能去的地方。风险压到最低，策划最符合人性，这里申请，那里请示，总算从千难万险中突围。
这次，他们是通过向女子监狱赠送学员制作的剪纸及油画，展现了智障人士自立自强、心灵手巧、多姿多彩的生活，点燃女犯对未来的责任和希望、信心和企盼。也是用智障人士的单纯、善良、真诚之爱，唤醒服刑人员走向社会、穿越生命冰河的点点火源——
用温暖感受温暖，用生命点亮生命!张丽宏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又像慧灵孩子的朗诵——
智障人士曾是大家眼里不可发光的“前途渺茫”，但他们却教会我们，柔弱的生命也能勇敢地长大;迟缓的生命，韧性也能多么强悍。卑微的生命，就因有人守护和坚持，天使开始走出暗淡的前景，见证不完美的生命也有无限的可能。
尾声——
2015年慧灵峰会如期举行，演讲者就是“交响乐团”的主创主演人员。
张武娟：不是我的，我从不奢望!属于我的，我绝不放弃。
张丽宏：如果心灵的世界里只有自己，那么活着就等于死去。
孟维娜：无论是人性发挥慈善后的光芒，或是产业化创新后的奇迹。在慧灵这个家园，家长既像沙漠中最苦的园丁，用辛勤耕耘创造出一个奇迹花园;又像上帝赐予的灯光，点燃无数世人的希望，照亮天使们微笑的脸庞……
而另一处的沙龙上——
叶帝、思铭：与世无争不是埋没自己，谁也不能夺去我生存的权利!
辉仔、李怿：只要还活着，就该有绿色的歌唱。在向阳的山坡，绽放出我们的生命!
沙龙活动搞完了，几个孩子开始各干各的工作。
叶帝还是积极乐观迈着大步去送文件，看见大家依然会用力地拍掌。
阿斌拿着他的地铁模型再次送面包，他的脸上又有了往日的笑容。
艺术团在机构办公室的排练室，又响起悠扬的音乐。李怿和辉仔一起认真投入排练。他俩仍然是新节目的男女主角，学员们一起开心为他们伴舞，思铭在一旁弹琴伴奏。
生命是一份礼物，是最珍贵的礼物，它只有一次，它是平等的，有尊严的，有价值的。这些在降临之初曾经沉重的生命，有着最坚定的声音——“我，想和你们一样!”
还真一样了：就业、生活、关爱、自立……
他们曾不认识自己，却闻到了芬芳;他们曾不会表达自己，但不会和世界倔强。其实，他们也是大地花园的花，色彩少点，本质却和我们一样;他们也是浩瀚夜空里的星，光芒少点, 也能把夜空照亮。
作者简介
余艳，女，湖南省作协副主席，一级作家，中国作协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理事、湖南报告文学学会常务副会长。出版长篇小说、中短篇小说集、散文集、随笔集、长篇报告文学等18部，文学、影视作品共500多万字。代表作有《板仓绝唱》《后院夫人》三部曲、《杨开慧》。在《人民文学》《新华文摘》和《人民日报》《光明日报》等100多家报刊上发表作品。曾获全国“五个一工程奖”、徐迟报告文学奖等奖项十多次。
作者：余艳
责编：吴名慧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