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时
文丨余红
深秋时,为看友人去了一趟宁夏。天气有些冷,偶有阵风,不如南方温和舒适,但并不影响出门游玩。友人很热情,要带我游览宁夏的名胜古迹,我第一次来,自是要饱眼福的,而我最想去的地方是沙坡头,到了宁夏自然想起王维《使至塞上》千古流传的名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日是圆的,烟如何直?即使借景抒怀,那景地也定是壮观奇丽的。多年前就想弄明白,只有见识才知方圆。沙坡头位于宁夏中卫县城西二十公里处的腾格里沙漠东南缘,濒临黄河,是集沙与水为一体的绝景。诗中景地就是腾格里沙漠。
早上就出发了,午饭后才到达沙坡头。下了车,走了一段路后,一副奇异壮观的景色出现在我眼前,白云碧空下是一望无际的沙漠,滔滔黄河横贯其中。我兴致勃勃,一路看去,有造型雄秀的古水车,有苍凉的明代长城,还有绿色草原。景点太多,只能挑着看,听了友人的建议,先排队乘坐古老的羊皮筏子在河中漂流了一遭,很想悠闲地站在筏头眺望天际,河水却一点也不温顺,波涛滚滚,筏子在水中上下颠簸,友人说坐稳筏中才是主要的,我管不了许多,浩瀚无际的河流使我思绪飞扬,下午时分看不到落日圆的景象,但我看到了李白诗中“黄河落天走东海,万里写入胸怀间”的气势,尽管没有大诗人那般胸襟,但在寥廓苍茫之中我仍感受到了千里黄河的壮丽与多彩。
上岸后,我又骑着骆驼在沙海中走了一遭,以前想起沙漠总会有种荒凉感,现亲身遨游于沙海中,当眺望到远处沙天一色的景象时,想起古诗“宛如黄河白云间,孤城一片万仞山,黄沙掠去雄关貌,只留古丘在面前”,只觉多了种雄浑悲壮感。感叹之余又遐想起那“孤烟直”的景象去了,那远古边塞之地,除了荒凉并没有什么景,烽火台那股燃起的浓烟在荒芜的沙漠中自然成了奇观异景。沙漠上不可能有山峰树林,那横贯其中的黄河,非用一个“长”字方能表达其浩瀚,用“圆”字,就使人感到温暖许多。如《红楼梦》第四十八回里说:“‘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想来烟如何直?日自然是圆的。这‘直’字似无理,‘圆’字似太俗。合上书一想,倒像是见了这景的。要说再找两个字换这两个,竟再找不出两个字来。”这就是“诗的好处,有口里说不出来的意思,想去却是逼真的;又似乎无理的,想去竟是有理有情的。”这段话算是道出了这两句诗的艺术境界。如今见了,多少感受到是那么回事,诗人在描绘沙漠景象时,把自己忧愤孤寂的情绪也融化在景象中了,才有了这千古名句。
现时想看到烽火台燃烟是不可能的,但还是幻想着沙漠中能蹿上一条黑灰的旋风直上青天,哪怕瞬间也好。友人听了笑说,若真来了旋风,那就不是你想看的那道景了,那是沙尘暴,只怕你没了兴致赏,躲还来不及哩。我笑友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还想去看别的景点,天气却和我们玩起了黑色幽默,许是我刚才和友人说的话被沙漠之神听到了似的,天空开始刮起一阵阵怪风,没走几步远,风越刮越猛,空气里弥漫着呛人的沙尘味,友人拖起我就跑,说沙尘暴要来了。导游和管理人员也在集合游人紧急撤离游场,还有许多没来得及跑离的人,干脆抱头蹲在路边。这时,天空已被一片黑压压的沙子所笼罩,狂风携带着沙尘从高空急速俯冲下来,满天的尘粒如泻下的染料,瞬间把大地染成了黑灰色。紧接着狂风暴沙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而至,飞沙走石向人群淹没,咆哮如雷的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这阵势,让初来乍到的我误以为是传说中的龙卷风而大惊失色。幸好这阵狂妄的旋风瞬间即逝。风沙过后,当我抖落头发上的沙尘站起想找友人时,友人也在找我,我惊呼了一声后,笑了起来,沙尘暴把路人都染成了黑灰色,即使对面谁也认不出谁了。
清洗出来后,天空明亮起来,放眼望去,就像出现了奇迹似的,清风吹过,灰色的土地开始变绿,草绿了,绿在蔓延,小草如排山倒海的浪花,又掩盖了风沙,如晶莹的雪花,洗净了风沙。路边的松柏、桦树也都露出了本来面貌。刚才还被沙尘掩盖着的万物,又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真是不能不令你感叹大自然的威力与神奇。
回长沙后,想起那场沙尘暴仍心有余悸,但想起“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两句诗时,忍不住又回味起那里的景色来,有苍茫但更多的是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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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