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花语声

文丨余红

自从母亲来家里后，不大的空间便成了半个废品站，只要是我想扔的东西多半被她收了起来。双胞胎外甥来家里一趟，更是上演了场“小炮儿剧”，家里装饰品基本被这“两只小猴子”扫落在地。令我哇哇直叫的还有几钵盆栽，绿萝、文竹也被他们来了个“天女散花”，可伶瓷钵垫底，翻个筋斗便缺胳膊少腿了。

好不容易营造了个绿色的世界瞬间便成了垃圾场，真是让我笑咬牙哭无泪。两个小家伙离开时，还振振有词：“谁让你们不带我出去玩?”

“能出去吗，推开窗，一片雾霾。”

偏这些垃圾母亲还不让我扔掉，说既然是盆景，缺胳膊断腿那也是景。

面对母亲的坚持，我只好把这些垃圾堆放在客厅角落的一个木架旁。这是一个漆面剥落的杂物架。说是书柜吧，前没门后无墙，说是花架又极不规则，作鞋柜嫌高,几次要被我清理出门，都被母亲留了下来。老人家勤俭节约惯了，这个不想仍那个舍不得也是可以理解的。我独住时极简单，赶稿子时三两天也难得打扫一次，更别说美化房间了。这次是看母亲来家里才来了个大变样. 只可惜空间有限，再冒出这些个没用的东西，越发拥挤。母亲说，世上没有没用的东西，就看你怎么用。

“能怎么用?家里既没花园又没阳台。”

“没阳台没关系有窗台就行。”

老人家还真是乐天派，看样子这堆废品是断然出不了门的。既然出不了门，只能废物利用。看母亲在着手修复我一件外套，我找出一只木箱来，里面尽是我在淘宝上买的家用美化必需品。首先处理的是那钵文竹。经过“两只小猴子”的对打已缺角断臂，好在那堆泥土还没完全散架。这就好办。一块麻布托底一根麻绳拦腰打了个蝴蝶结，看着便觉着有了点意思，又把几块破落的瓷片叠插在缺口处。瓷钵外壳本是古色古香的图案，随意一搭，倒使这钵盆景鲜活了起来，起码有古典风。

这随手拈来的作品激发了我的兴致。瓷钵没法再用的，便从垃圾袋里找出几个玻璃瓶来取代，待摆上架后立马有股田园风扑面而来，透明的玻璃瓶里种绿植简单又美观，像创造出了一个新的空间，这越发让我觉着有了点味道。于是断手跛脚的杯子全被我派上了用场，那些个散落一地的泥土与断枝便也各自找到了归宿。就连被敲了两个孔的红酒瓶也没落下，在破损处填上土，种上枝蔓，再挂在木架上便成了欧美风。兴处我还在几钵盆景中加入了人物、小车、秋千等，虽是四处凑拼得来，看着却也分外的活力有趣。

不知不觉，一堆废品已被我处理得差不多，窗外星光闪烁，窗内新奇亮眼，灯光下再看那个漆面剥落的杂物架，简直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这真是让我颇有成就感，我偷着乐了一阵后，回头看了看母亲，期望母亲能与我一起分享，哪怕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可是都没有。

母亲还在埋头修补我那件米色外套。平时外出我都穿上它，可惜练字时衣角被染上了大片墨汁，干洗店也没辙，但是到了母亲手里总有法子。在我心中母亲无疑于一位魔术师，父亲过世早，兄妹几个全靠母亲一人支撑，再艰苦的岁月在她的划算下也没谁饿过肚皮，再简陋的房子经她的手打扮出来也满是温馨。从小我穿的衣服几乎都是姐姐们没法再穿的。但是经过母亲改装后，别致又新颖。标志是每件衣服母亲必会留下她的绝活，绣上一朵小花或小动物。看老人家聚精会神，这次墨汁处会秀出朵怎样的花来呢，兰花还是梅花?

想着，耳畔传来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寒冬腊月的夜莺私语不可能，这声音如在天边又在眼前，像丝蚕吐茧又似蟋蟀斗架，我在寻找，母亲也抬起了头。母女俩对视了一眼后，四处打量，聆听了一阵后，才发现声音来自杂物架上的盆栽，那钵文竹竟然开花了，只见绿色的海洋中冒出一朵又一朵白色的小花苞。 还以为眼花呢，细看，真是文竹开花了，眨眼之间，翠竹中羞答答的花儿全张开了笑脸。这是我养了两年从没有过的事，这种喜悦真是比中头奖还开心，我笑、母亲也在笑，寂静的房间越发生机盎然。一堆废品竟然被我打造成了一道别样的景观，这不能不让我开心。令我感动的是母亲的笑容，眼角的折子像朵盛开的菊花，笑声更似个孩子似的。是啊，还有什么比在深冬的夜晚，母女俩在屋里听花开的声音更浪漫的呢。“书屋流光侵月明，墙角竹影舞缤纷。”文竹开花了，春天还远吗。

责编：朱晓华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