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家山
——读戴剑的画
文丨方雪梅
第一次见到他的画,我惊得几乎要叫起来,就像被电流击中。那里面浓稠的亲切感与梦幻感,交织着扑过来,让我在惊喜的同时,被一种日常的温情所撞击;也就在这一天,我牢牢记住了他的名字——画家戴剑。
数年在笔墨纸砚边盘桓,我看过无数的山水画,以传统笔墨的居多。山是从宋元而来,水或从明清流过,大致的走向是跟从先人遗墨的,亦步亦趋的不少。而戴剑的画笔,却有很强的逆袭味道,是那种勾魂吸魄的东西。他的画从传统中国画和西洋画的土壤里拔节而起,有了自己壮硕的身段和不凡的姿容。画里风物,看着既陌生遥远,又觉得近在咫尺,仿佛童年的旧岁月和褪色的往事,被翻新、被重新装裱;是似曾相识的山水,又是从未抵达过的世外田园。
戴剑的画是亲切的,满纸生活的烟火气。他画的多是洞庭湖周边寻常的乡村景物:山树、溪流、田舍、小桥、村人……不寻常的是,他以一种梦幻般的笔墨语言,将怀旧、恬静、闲适、温暖融于一纸,画出了无数人的梦里家山。从他的画里,可闻到草树的清新,柴火饭的香气,木船与筝网上的鱼腥味;可听见鸡鸣狗吠,亦可听到家长里短的聊天声,以及细伢子在屋前屋后嬉闹的声音……而我,每次读他的画,就像冬天怀抱了燃着木炭火的烘炉;就想举家搬迁到他笔下的湖畔山村去,在花开满枝的树林里放鸭子、在乌篷船上撒网,在茅草摇曳的水塘里摸鱼,在老墙青瓦的庭院里聊天、喝酒、呷茶……
看惯了传统山水画的我,每次都会被他国画作品的独特笔墨语境,深深打动。他的《家园系列》,乃村居小景:艳黄的树木从洞开的房门里斜曳而出,鸡鸭在墙上扑腾,鱼群在屋檐下飞翔,浮在半空的小青瓦,而画面上白衣的小人儿,是放鸭的牧童、打柴的村姑、遛鸟的村民。房舍没有实体的墙,只由简单的几根细线条框成,通透得没有视觉死角,读者的目光,可以穿壁而过,看到屋里的竹椅子,看到屋子后面的溪水、小桥和黄狗,以及远处的景象。这种奇特的空间重叠的超现实主义表现手法,用在国画中,可谓大胆新锐,让整个画面,不隔不滞,清朗空灵。
他的画与俗虑甚远 ,有极为鲜明的个人风格:用色大胆,虚实得当,繁简相生,色彩柔和、明丽,让人视觉舒服,内心畅快。其背景的大色块处理,使画面笼上了亦真亦幻的迷离感,显然有着西方抽象派油画的韵致;同时,他承继了传统国画兼工带写的笔意,以淡墨染,用浓墨皴,每线条,每一处设色,无不用心至极;每一棵树、每一朵花、每一人物,都细节生动,有情有趣。他的画,雅致又有几分拙气,经得起慢慢回味、细细咀嚼。烟熏火燎的乡居生活,在他的笔下有了牧歌似的明媚格调。
在我看来,戴剑是一个画梦的人。画的是当代都市人内心深处的田园居和庭院梦。几棵花叶灿烂的树,喝茶的主人和摇尾巴的小猫,滚铁环的少年与背篓里堆起的柴禾;还有那一方池塘、一畦菜地、一把躺椅、一柄蒲扇、一排篱笆……这些元素,是忙忙碌碌的都市人骨髓里牵连的东西、梦里向往的恬静生活。正是这温情而柔软的意境表达,让他的画,备受人们喜爱。
前些日子,我终于有机会去戴剑画室赏画,与他品茶、聊天。长发、红衣、黑须,人到中年的他,热情随和,骨子里有种艺术家的散淡。谈到画画,我们立马就像多年好友,话若江河。我也由此看见了他艺术生涯的悠长轨迹:上世纪60年代,他出生在古城巴陵一个普通铁路职工的家庭。幼年,家境贫困,他便把借来的小人书,一张张临摹下来,并从此爱上了画画。中学毕业后,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到扇子厂去画扇,到瓷厂去画瓷,却未能如愿;后来他考取广州美术学院山水画专业,有了与美术大家交流学习的机会,艺术视野骤然大开。辞别羊城后,他回到了洞庭湖畔的家乡。
“画是养出来的,是自然的过程”。小时候,他在洞庭湖边玩耍,这里的河坡、老宅、湖水和舟帆楫影养育了他,也孕育了他对这方水土的深情。工作之余,他深入生活,到湖区周边的乡村去走访、写生,画熟悉的岳州风物,绘原生态的湖区景像,画出了一大批充满地域特色、有怀旧风格的作品。在生养自己的地方,他不停地探寻,找到了自己原创的笔墨语言,并将东西方美术大师与敦煌壁画的用色方法融入其中。通过不断的学习、思考,不断地与最优秀的画家们交流,戴剑的画,达到了元气充盈、笔墨淋漓的境界。其风格之独特,可以说,丢在一万幅画里,也能一眼认出他的作品。
表达生活的朴实、自然与从容状态,是戴剑绘画的主题。这与众多都市人内心深处的精神原乡,无疑是榫铆相契,浑然一路的。从上世纪90年代起,没有名气,没有人脉,不善炒作的他,作品却连连在全国大赛中夺魁,成为各地收藏家眼里最有潜力的“绩优股”,也成了美国、泰国、新加坡、台湾地区各家画廊的“香饽饽”。
“市场再好,画家还是要头脑清醒,不要为迎合市场而画,要为了自己内心的热爱而画,这样沉下心来搞创作,也才能不断超越自己,拿出更好的作品……”戴剑说,拿出有更高艺术价值的东西,才是自己未来的目标。
责编:吴名慧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