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月亮粑粑——蔡皋的艺文世界”特展。长沙滨江文化园长沙博物馆，2016年7月9日至8月30日，展出作品127幅。

有那么些人，在你疏于琢磨生活的时候，你漠然于他们的勤奋和天分，而一旦注目于他（她），却会猛吃一惊：居然，还能够和这样的人同在一片蓝天下！长沙的蔡皋大姐，无疑是其中之一。

“月亮粑粑”

1946年，抗战已经结束，那一年，蔡皋出生，距“ 中国如果有一个有资格获得安徒生奖的话，那一定就是蔡皋”的评价还隔着50多年。长沙“文夕大火”已经过去8年，古城的格局在恢复，古街上的麻石路面、古老的水井、湘江里的帆船、静卧河西的岳麓山……古城，足够孕育许多爱上艺术的孩子。

其时的长沙，流传千年的童谣仍在被外婆们唱起，“月亮粑粑，肚里坐着爹爹，爹爹出来买菜，肚里坐个奶奶……”长沙城青石井7号，蔡皋的家，她和小伙伴们把许多童谣唱得溜熟。孩子童真的眼光看来，歌中所唱与现实生活或许并无两样。

▶ “月亮粑粑——蔡皋的艺文世界”特展入口。

“月亮粑粑，肚里坐着爹爹”，这个“爹爹”发“dia dia”音，自有长沙方言的独特韵味。歌唱月亮，还有月亮下的萤火虫，在我们的小时候，演变为无数个版本，让孩子仰望星空，看到永恒的月光。“萤火乐乐，下来吃油麻籽籽，鸡来啄，狗来舔……”湘西南的夜空下，月光如水，那是我的童年。

呵呵，找找看，这些小小人儿中间，哪一个是你，或者曾经的你……

初秋时节，赶往长沙博物馆，在蔡皋大姐厚重的水墨笔法里，在轻灵的水粉色块中，沐浴“长沙好外婆”的月光，看到“百子纳新福”的专题画作之间，无忧无虑的孩子在玩耍，汗津津的气息扑面而来。最起码，我应该在十多年前结缘蔡皋老师和她的艺术世界，可是时间弄人。错过，不再辩解。

▶ “百子纳新福” ——蔡皋系列作品之局部

民间·月光

《百鸟羽衣》，蔡皋用精美的笔触，展现出民间故事的魅力和生机，此书得到黄永玉先生的好评。而蔡皋则极其欣赏黄永玉的自传体长篇小说《无愁河上的浪荡汉子》。前者，映照出民间艺术的神奇波光；后者，讲述这位老“湘西刁民”的一路阳光风景。

▶ “宝儿” （水粉画）——蔡皋专题作品之一

区别于黄永玉“孩子们产生奔赴他乡的献身的幻想”，蔡皋是一直生活在湖南。两位年龄相差22岁的艺术家，共同的使命是绘画，黄永玉画他的大写意人生，他的湘西；蔡皋为孩子画未来，画孩子喜欢的绘本。就像黄永玉最终用文字登顶声名，蔡皋，她以集大成的阅历，以乡村教师、全国优秀中青年编辑的身份，耀眼于“中国图画书发展里程碑式的人物”。

能够与黄永玉老先生进行机锋对话的女性，我坚信只有蔡皋一人，在国内。任何纸上谈兵的艺术，都不是真实的，艺术，最后要借助画笔或者文字，回到能够讲述世界本身，落在时间的密室里，开花在未来长大的人心中。

▶ “月亮粑粑” ——蔡皋专题作品之一

走近蔡皋的画作，她前面，已有张乐平、丰子恺两座高峰；她身后，是一座历史文化名城的背影。画出《桃花源的故事》的女画家，她心中定然有一个桃源梦，而这个梦要上溯千年，在经史子集的书页里漫游，在释道儒之间切换。蔡皋，这位美丽的大姐，她悠悠地画着月亮，画着慈爱的外婆月夜下轻吐的故事。

时间，变作一口古井，在蔡皋的意念里。往这口井里望去，夜空深蓝，月光清凉，汲水的人们都睡了，月光涌出，绵绵不绝，涌出蔡皋的故事，涌出她真趣的色彩……

▶ 画故事的奶奶，捞出了时间里的月亮。

“未照亮处”

如果并无发现的心灵，走遍天下又怎样？如果谢绝哀愁，美丽，定然有如月光，穿越时空。

1982年前，36岁的蔡皋长期执教于乡村小学。那时候，一定还延续着许多古老的传统；那时候，长沙还没有扩城；那时候，湘江还鱼翔浅底。在乡村，蔡皋对向阳的山坡保持敬意，那里有一岁一枯荣的野草；与农耕文明亲近，她看到晨雾和炊烟弥合无间。这些经历，让蔡皋沟通了城市与乡间，也忘记了时间，好似又回到六十多前的长沙。

▶ 《晒龙袍的六月六》，蔡皋专题作品之一

我教自家孩子喊“蔡奶奶”，孩子疑惑不已：“明明是年轻人，怎么要喊奶奶！”以小家伙的稚嫩，当然不能理解一个人的面容是怎么契合了心灵。《宝儿》的前身是《荒原狐精》，故事来源于《聊斋》，三百多年前蒲松龄从茶摊上听来的故事，被蔡皋用红与黑两色的精妙对比，呈现着人性的真实，歌颂了生命的成长与超越。而《晒龙袍的六月六》，一个流传于湘西土家族的英雄故事，典型的民间绘画风格，蔡皋借鉴了古代人文小品的写意技法，也有农民画厚拙的造型和装饰的线条，即便单独观之，每一幅都堪称精品。

身处这个有着灿烂文化的东方古国，不说先秦诸子的思想碰撞留下多少智慧的故事，魏晋文人的言行，也启迪着蔡皋思考“童真”。离开舶来的“绘本”含义，只要按照我们传统的艺术标尺进行“画画”，随手把那些散发着天真趣味的民间故事加工成画幅，出手，再修炼，便可成就大家。蔡皋的《桃花源的故事》被日本作为指定教材，足以说明一切。而在我看来，举这样的例子，已经低估了这位“长沙好外婆”。

▶ 《宝儿》，专题作品之一的局部

“传统有亮处，也有未照亮处。传统的两处融入了我们的血脉，未照亮处则需要我们用心去发现、照亮……”蔡皋的眼神依旧清澈，她说着对传统的理解。月亮还是那么亮，好多故事从她笔下浮现。而我，假装和孩子一样小了，也想唤蔡老师一声“好外婆”。

蔡 皋C a i g a o

1946年生于湖南长沙，著名绘本画家。

曾创作《海的女儿》《李尔王》《干将莫邪》《六月六》《隐形叶子》《花仙人》《桃花源的故事》《荒原狐精》等绘画作品。

1993年荣获第14届布拉迪斯拉发国际儿童图书展（BIB）“金苹果”奖，为我国获得该奖项的第一人。

“蔡皋老师在中国图画书发展历史上是一个标志性的，或者说里程碑式的人物……”

文丨戴明浩

责编：李婷婷

来源：戴明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