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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城丨(二十八)覆水难收
新湖南 • 历史专题
2016-07-15 16:32:27

 

杨奕成赶到琥珀城时,他看到的是一片狼藉。售楼处面目全非。玻璃门被砸出几个大窟窿,被捣毁破损的沙盘。玻璃碎碴、售楼员名片、客户认购书、会员登记表,凌乱散落一地。还有墙壁上控诉声讨他杨奕成“黑心不良”的大字标语。杨奕成看着一地狼藉愣了一阵,想喊人收拾,连喊了几声没人应他。他四处打量了一番,又瞅瞅售楼部,才发现空无一人。别人跑了,宋小娇怎么也不在?杨初九东张西望了一番,确定没人跟踪,才回话。别叫了,走了,都走了,成天上百民工围在这里讨钱闹事,谁还敢在这里上班。?

杨奕成这才醒悟过来似的。他今天顺利到达这售楼部已是奇迹了,他疑惑地看了看杨初九,又看了看外面,这才意识到那帮民工好像已撤退了。杨初九丢了烟给杨奕成,看了他一眼,说你怎么回事,不是被人打蒙了吧。秦小金下午赶了过来替你还了那帮民工的急火债,人家才散了。不然你能进这售楼部,说不定一进门就被人给分尸了。你呀,造的什么孽,好端端一个女人被你给毁了,听说秦小金卖了她的会所还把上好的“大绿地”也给卖了,才凑了这三千万。听杨初九唠叨了一阵,杨奕成才清楚是怎么回事。原来秦小金得知杨奕成的处境后,为了帮他借筹资金,四处想办法,朋友处该借的借过了,谁也没办法一口气能拿出三千万现金。万般无奈的情况下,秦小金变卖了“金岛”和“大绿地”,这才凑齐了三千万。?

杨奕成听了,蹲在地上抽了半包烟才起身。他从来没想到他会落到这般地步,竟然要女人帮他还债。“金岛”可是秦家基业。这让杨奕成心疼难受。?问题是还了这三千万,还有几个三千万。他赶紧给秦小金打了个电话。响了几声却关机了。会所管事的说秦小金把九运山庄的别墅也给卖了。挂了电话,杨奕成开车赶去了九运山庄。待他赶到,想阻止已来不及了,秦小金已和其中的一位债主签了协议。?

没了落脚处,杨奕成随着秦小金回到了老房子。这房子五十平方米不到,一室一厅。这老房子曾留下两人美好的回忆。初相识时,杨奕成几乎每天都会在路边寻一朵野花送给秦小金。秦小金说路边的野花不能采,别人送玫瑰你送野花,不怕我扔掉吗?杨奕成郑重其事地说,家花不如野花香,野花吸收了更多的阳光更有生命力。秦小金“呵”一声笑了起来,便让杨奕成进屋了。可是房间太小,谁起身就能倒在谁的怀里似的。杨奕成说有一天一定送个大房子给她。秦小金说她喜欢小房间,看得见摸得着能感受到呼吸。一切似乎又回到原来的模样,想着撤退早有准备,老房子被秦小金收拾得干净温馨。那天,秦小金弄了一桌的菜全是杨奕成喜欢吃的。看秦小金系个花围裙变魔术似的一会儿弄出一盘菜来,杨奕成眼眶红了。即使大难临头,这女人依然青春曼妙,依然浅笑嫣然。在她眼中好似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直到这时,杨奕成好像才真正了解身边这个女人。这是个有胸怀的女人,宽厚大气,柔弱的外表下有颗坚韧的心。为了心爱的男人可以不惜一切。刘美娜曾说:这世道没钱没权谁会喜欢大叔啊。王冬梅也咬定秦小金和他在一起就是冲他的钱来的。为此,杨奕成还痛苦不堪过。如果他心爱的女人和他在一起是图他的钱的话,那他不是极其可怜,他对身边的女人是有要求的,貌美如花还要心地善良。王冬梅善良所以他不离不弃。秦小金有貌有品所以他爱得死去活来。想着秦小金的日记,杨奕成的心又猛烈地颤抖了一阵,爱了这么多年,竟然从没了解过这个女人。关键时刻他还不如一个女人有气场。外表生得武高武大有什么用,雄心壮志又有什么用,每次难关时总是身边的女人不顾一切。? 事实证明秦小金一直爱的是他这个人而不是他的钱。想到钱,杨奕成头次感到自己是如此的可怜卑微。这时,秦小金盛了碗热汤端在他手里,说什么也别想,好生歇几天。?

杨奕成也想好生歇几天,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工地上又引发了开发商与百山坡村民斗殴事件。一听到百山坡他头皮就发麻。百山坡就是像是他噩梦。自从他沾上这项目后麻烦就没间断过,姜信说了百山坡可是有一百多个山坡,你得到这个项目就得准备时刻爬坡。都是贪心若的祸,想那些已没用。

百山坡拆迁惨案还没了结,村民们自然要讨个说法。全村近百名村民签字的一份《行政诉讼状》到了金鼎市法院院长的案头,金鼎副市长兼金鼎经开区工委书记周明远成为“非法发布征地公告”的法人被告。在这份诉讼文书中,村民对“百山坡”项目征地拆迁的合法性提出了质疑。村民指控金鼎市政府行政许可行为违法,并指出“在施工过程中,工程建设方和项目利益人非法变更土地使用性质,打着建设“生态产业科技园”的幌子,为商业住宅开发商牟利”。

为了安抚民心,经开区政府只得调整安置方案,答应百山坡村民的房子拆除后,所有补偿按最新政策发放,并给安置地(宅基地)建房子。但村民们从镇政府那里得到消息,他们的房子被拆掉之后,安置地不给了只给安置房,而且只能得到一千多元一平方米的补偿,但同地段平均房价已超过上万元一平方米,被拆村民大部分人认为受到了巨大欺骗,更加激怒村民的是政府原先承诺的“近五百亩安置地”竟被蹊跷地规划成商品房住宅建设用地。令村民们失望的是,经开区政府对这件事一直采取拖的方式不予理睬,而金鼎市法院也从没对被告作任何处理,甚至没一个说法。不是不给说法,而是这种说法政府与法院也无从判断,面上看都是按照政策条条框框来的合乎情理。但老百姓认为受到了欺骗。更加令他们气愤的是,“百山坡拆迁案”至今没有落定。

既然政府那边得不到一个合理的说法,村民们就只有找开发商讨说法要补偿了。于是,一连几天百山坡村上百号村民打着横幅围堵在工地前闹事,要求开发商合理补偿。坤联代表说:项目征地拆迁安置是政府的事和他们开发商没关系。村民们说:怎么没关系,钱都被你们开发商赚去了,所以要你们补偿。任坤联代表们如何解释都无济于事,村民们依旧围堵工地前闹事,并要坤联的老板出面和他们谈判,否则就一直围堵工地。?

再难的事也得面对,得到消息后,杨奕成哪还坐得住,在家丢下碗筷,穿着拖鞋就下楼去了,王冬梅担心老公出事随后跟着一起上了车。赶到工地,坤联几位高管被村民们层层包围,杨奕成挤到村民们前面,还没开口说几句话就被村民一连串的质问声给打断了。接着人群中有人不断怒骂:就这黑了良心的开发商圈了咱的地,还有强拆也是他指使人干的,要这狗日的赔钱。这些话无疑导火索,村民们的怒火瞬间转移到杨奕成身上,尖叫谩骂声四起。百山坡拆迁惨案令村民们愤怒无比。人群中有人高喊:血债血偿。这让杨奕成措手不及,本想出面解决问题,没想到村民根本不听他的解释。此时就是再能言善辩也难抵百张嘴。?

王冬梅挤开人群冲上前去,挡在了老公前面,声嘶力竭地喊道:你们别乱冤枉人,你们还讲不讲理,我老公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骂架的。你们谁要骂架闹事的冲我来冲我来。王冬梅这“狮吼功”还真镇住了一部分人。村民们稍稍安静了下来。?

工地上包工头见村民们凶悍怕自己的人挨打,忙高音喇叭哨子集合民工想让他们暂时回避。没想到引起村民们误会,见工地民工纠集一起以为是受杨奕成指使来打架的,随即人群中冲出两个武高武大的村民对着杨奕成挥拳打去,被杨奕成避开,接着又冲出几个村民围攻杨奕成,坤联几个高管拥上前去帮忙。这时村民情绪几乎失控,人群中有人手持锄头扑向杨奕成,一旁的秦小金惊得大声尖叫,一旁的王冬梅扑了上去,挡在了老公前面。锄头挖在王冬梅的胸前。王冬梅倒在了杨奕成的怀里,身上溅满鲜血。见闹出人命来,村民们这才意识到闯了大祸。待120把人送到医院,王冬梅已奄奄一息。

王冬梅被送进急诊室,联海高管大部分赶了过去,秦小金也赶了过去。教授、专家紧急会诊后,需立即手术。王冬梅胸前断了三根肋骨,心脏受伤严重。为了保住心脏,一对奶子要做切除手术才能保命。王冬梅意志力很坚强,不同意切除奶子,最后还是医生劝服了她,杨奕成也当着王冬梅的面发了誓,说今生不会辜负她。杨奕成并没说假话,心里从来就没想过要抛弃糠糟之妻。而秦小金就站在他身旁,他顾不了那么多,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要救活王冬梅。秦小金很想看看,她心爱的男人在老婆和她之间,会作何选择。她不愿意杨奕成抛弃老婆,同时又希望杨奕成是爱她的。在这种纠结中,王冬梅手术后三天,她都去了医院。她不想让杨奕成发现她,每次都站在病房窗前。才一个晚上,杨奕成憔悴不堪瘦了一圈,他看王冬梅的眼神满是牵挂与内疚,他对王冬梅的照顾无微不至,王冬梅昏迷不醒他依然帮着洗脸湿眼,他做这些事时点点滴滴都细致入微。秦小金认为杨奕成并不是在作秀,秀给谁看哩,旁边没有观众。从他护理王冬梅的细节看得出,平日里在家待老婆也是温柔体贴的。?

那天晚上秦小金回家后,整晚失眠,在沙发上坐了一个晚上,脑海中一直浮现出王冬梅奋不顾身扑上前去救老公的那一幕。没办法不想,那场面太令人震撼了,当时她就在面前,可她怎么没这份勇气,吓傻了、害怕,还是爱的力量还不够?她多想那个冲上前去的女人是她而不是王冬梅。但事实上正如王冬梅说的:爱是奉献与付出,仅有浪漫是不够的。一连几天秦小金都去了医院,王冬梅始终在昏迷状态中,杨奕成焦急地守候在她床边跪在她身旁,双手握住王冬梅的手。那情景令秦小金眼泪汪汪。她为王冬梅祈祷也为他们祝福。杨奕成是爱王冬梅的,只是他自己不觉得,相依了几十年后成了左手和右手的关系,当爱情转化为亲情时,他需要外面浪漫的色彩给他的人生注射新鲜血液。?

秦小金最后在门缝里看了杨奕成一眼。当门轻轻合上,她转身下楼去了妇产科。秦小金在医院做完人流,在家休息了几天后,她终于离开金鼎去了深圳。?

在上飞机前,秦小金给杨奕成发了条信息:成哥,我走了,照顾好梅姐。在这世上没有比梅姐更爱你的人了,包括我在内。梅姐爱你已胜过她的生命。她是值得你一辈子都去爱去珍惜的女人。有位伟人说过,在年轻的时候,一定要温柔地真挚地善待你身边的爱人,因为人生是短暂的生命是有限的,真正的爱情与亲情都是值得我们温柔去对待的,那种激情四溢的感觉是永远无法复制的。对于我来说,只要彼此爱过就是无憾的人生。谢谢你曾给予我的一切,那样快乐如风。你们是幸福的我就是快乐的。不要找我,发完这个信息,我就换手机了。祝福梅姐早日康复!祝福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杨奕成收到秦小金的信息后立即打电话过去即是空号。那个被杨秋生称作才貌双全的女人秦小金终于消失在杨奕成的视线里。?

然而,秦小金的祝福与离开并没挽回王冬梅的生命。在她离开金鼎的第三天,王冬梅胸前大出血,抢救无效后彻底离开了这个人世。一个从没在老公面前说过爱字的女人,为了救她老公最后用生命注解了爱的含义。料理完王冬梅的后事,杨奕成在医院昏睡了几天并不清楚,只知道他醒来时,电话被打爆了。事务绕身,容不得他去痛苦伤心。并不是开发商被村民暴打一顿或是死个把人,事态就会停止,反而引来各路记者跟踪采访。大难临头各自飞,别人避而不见,刘美娜赶来医院看望了杨奕成。询问了周明远的情况,走时让他多保重。一句保重让杨奕成眼角湿润,也并不是像人们想的那样,男女在一起都是为了利益,也有真感情的,至少他与刘美娜之间就是份相知的友情。可是这份友情暖和不了杨奕成痛苦的心。

责编:李婷婷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