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狱后，杨奕成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大难过后必有后福。问题是他没看到福，面对他的依然是难，而且是大难。炎炎夏日，现实中的地产市场一片冰冷。随着土地市场降温，金鼎的房屋销售也进入“休眠”状态，他的“琥珀城大世界“几乎滞销，加之银根收紧信贷规模缩小，在双向夹击之下，联海资金日益趋紧。

财务部与工程部的负责人接二连三找到杨奕成，汇报的是同一件事，即资金问题。光建筑材料与民工工资这块就一个多亿的缺口。而建设该项目时，杨奕成信心十足，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建筑材料这部分一直是赊账，合同期过早违约。对方几乎每天派拨人守在联海办公楼讨钱。而民工工资大部分也是拖欠。这是杨奕成最为担心的事。他的口号是什么钱都能缓一缓，就是民工工资不能拖欠。他是从底层一步步拼上来的，清楚民工这份工资对家庭的分量。事实上联海资金已断裂，根本无法挤出这笔钱来。?

为解决急火债，杨奕成在公司开了一天会。动员公司所有人集资。能集资的集资，能借钱的借钱。只要能筹到资金，利率再高都行。即使这样的口号，也是杯水车薪为了降低负债率，杨奕成试图“抱团取暖”。事实上，实力雄厚的房企不可能与你合作，要么吞并你要么收购你。这都是杨奕成不能答应的。宋小娇提出房价调整，杨奕成也认为不可取。因市场上并没有因为价格的下跌而换来交易量的上升。市场调查：那些支撑着每年稳定的成交量的人群，观望情绪极为浓厚。在融资无门的情况下，杨奕成面临的是“降价亏死，不降价等死”的局面。?

为了解决资金缺口，一连几个晚上，杨奕成都与周明远和罗立耀聚在一起。不知是精神压力太大还是连续熬夜，周明远日渐消瘦营养不良似的，这情形让杨奕成心中冒出瞬间的不安。他想到李不源说的那些话。但去了趟洗手间出来，身体好坏丢到了脑后。镜前的他同样瘦了一圈，抬头纹无端冒出几条还胡子拉碴，外表看还不如周明远。罗立耀的话：非常时期经商的要筹钱当官的要维稳，没日没夜操心谁还不落几斤肉。提到筹钱，触动杨奕成的神经。这关口也许只有罗立耀能帮他了。坤和向来不差钱。据杨奕成所知，坤和去年到现在在金鼎拿了五块地，现场的踏勘就上百块，光在金鼎就有十几块，竞拍也拍了好几块。不管是造势还是实力，都证明坤和不差钱。然而坤和风光也是表面上的，面对融资问题罗立耀一样头疼。开口也是大把苦水，说盘子铺得太大到处要钱。罗立耀把借钱的路给堵了，杨奕成自是没法再开口。

散场后，杨奕成去了九运山庄，这晌为项目融资的事筋疲力尽。再辛苦他都能忍受，问题是前方一片渺茫。是他对市场判断失误还是中国地产泡沫太浓?他很想找个地方理清思路。此时只有秦小金能给予他抚慰，精神上还是肉体上他都需要这个女人。秦小金是个善解人意的女人，接到杨奕成的电话，便起身收拾屋子去了。沙发叠得整整齐齐，桌上的花换了把新鲜的，上次是郁金香这次换成了七彩百合，茶几上一尘不染，金鱼缸里的金鱼活蹦乱跳。家是温馨的港湾，杨奕成很在意这点，秦小金便由小资女人变成了勤劳的主妇。想留住男人的心，家的温馨度重要味觉也很重要。于是从客厅又转战厨房。待杨奕成进门，秦小金头戴小花帽身上还系个小花围裙正在忙活。见女人一副可爱的样子，杨奕成心中即刻涌满温情，一把搂着女人，嚷着要进厨房给她做吃的。?

秦小金不让他忙活，说厨房里的事是女人忙活的。?

杨奕成说，那行，我不忙厨房的活，我忙活我的女人。说着把女人抱到床上。秦小金想着自己怀孕了，娇嗔了声，推开了杨奕成，说书上说中午不宜爱爱哩。杨奕成又伸手把她搂在了怀里，说书上说的多半是错的，说闷骚的男人难得有真爱，我怎么就偏偏爱上你这个风骚的。看杨奕成火烧火燎的样子，秦小金没法再隐瞒，只得如实相告，说她怀孕了。?

开始杨奕成听到这个消息很开心，把秦小金搂在怀里宝贝了一阵。听说怀的是双胞胎时，更是激动得“嘿嘿”笑了起来。秦小金还不忘了表扬男人几句，说这都是因为他功夫厉害，枪法好一枪两个。这句话逗得杨奕成傻笑了好一阵，秦小金这种温馨式的风趣令他斗志盎然。笑闹了一阵，杨奕成让秦小金靠坐在沙发上，平素抱女人时随着性子来，这会儿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碰着肚里的孩子，他蹲在秦小金的身边，吻吻女人的额头脸颊，再跪在了秦小金的脚边，歪着头整个面贴在女人的肚子上，抚摩了一阵，抬起头望着女人，说他听到了宝宝的声音。看杨奕成笑得像个孩子似的，秦小金心中涌满幸福。?

但是这份幸福没持续多久，便犹如过山车似的从天上到地狱。随着孩子怀了几个月的问题，杨奕成心中生出疑惑来。秦小金说怀孕五个月了，她人生得高挑，平时走出去不显形而已。本是闲聊，开始杨奕成没多想，但是待秦小金接了通杨秋生的电话后，他便浑身不自在了。电话中秦小金说的都是打高球的事，杨奕成听着不爽。杨秋生去了省城，还在联系，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这让他联想到秦小金怀孕的事，怎么怀孕五个月了才告诉他，这让他无法接受。掐着手指算算时间段，秦小金怀孕时，正是两人分开时，也就是说这孩子不一定是他的。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一旦冒出来，杨奕成刚才的喜悦便烟消云散，心抽筋般颤抖了一阵，脸色慢慢阴沉了下来。

他靠在沙发上闷座了一阵，起身去窗边抽烟去了。抽了两口又灭了，孕妇是不能闻烟味的。可是他似乎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于是又点了半截烟头，他瞟着秦小金微微隆起的小腹，他想问清楚情况，他又开不了口。可是按时间推断，这孩子不一定是他的，那是谁的，杨秋生的?这样一想，杨奕成几乎抓狂。他无法忍受的是秦小金竟然把这消息告诉他，和他一起分享这份喜悦，还让他陪着去医院产检。不，绝不去。不是老子的种，凭什么让我去。应该让杨秋生去。不是敢做敢当吗?这会儿怎么成缩头乌龟了。杨奕成把杨秋生祖宗十八代都骂了，在心里怒吼了一阵后又不出声了，他想到他与杨秋生是共祖宗的。这是杨秋生造的孽，关人家祖宗什么事。这种想象蔓延开来使杨奕成痛苦不堪。只是杨奕成忘记了，在他与秦小金分开的那段时间，有一天晚上他喝多了他去金岛找过秦小金。那天在车上他和秦小金在一起。

秦小金何等聪明的女人，杨奕成突然反常她能猜不出来。她喊杨奕成回到了沙发上。秦小金想告诉他实情，但是当她看到杨奕成满是疑惑的眼神时，她心疼、失望、恼怒。她没想到杨奕成如此的不自信令她感到可恶的是多疑。这点秦小金接受不了。几次吵架分手都是因为他疑神疑鬼。她有时无法想象一个如此豪爽大气的男人，怎么待爱情如此不自信。她不想解释是因为她问心无愧。

沉默，等待，那一瞬间整个房间几乎没任何声响，连秦小金肚子里孩子的呼吸声，彼此都能听到。这时刻对于杨奕成来说是种煎熬。他一直想弄清秦小金与杨秋生到底是怎么回事，即使他爱死了这个女人，但心中依然有个结。那份隔阂那份阴影一直在折磨着他。只是他不愿去想太多。当他理清秦小金只是他的情人时，他释怀多了，当他把秦小金当爱人时他又暴跳如雷无法原谅。此刻他的心在滴血，他骂自己没出息，因为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一直把秦小金当爱人。最心爱的女人，为什么还要背叛他??

以为等待会换来真相，秦小金话到嘴边却又不说了。是的，这个女人一直在折磨你，可是你却还爱着她。世界上的女人都死绝了吗，她有什么值得你去爱的，一个背叛你的女人。他起身准备离去。?

秦小金终于开口了，火气比他还大，说你相信你自己，这孩子就是你的，你不信自己，我无可奉告。是赌气的话还是故意要刺激他?好啊，来吧都来吧。我杨奕成受得了。事业低落，资金链断裂，连心爱的女人都背叛他，他还有什么底气去相信自己。杨奕成终于爆发，他要和这个女人彻底摊牌，他说话颤抖仍努力使声音温和些。也许，现在我们心中都有一种感觉：相爱容易相守难，相爱时，如果不能相互拥有，那将是永久的遗憾;不爱时，如果不相互放弃，那也将是永久的遗憾，有些事，你应该明白，当爱不再，放弃是最明智的选择。秦小金什么也没有说，唯有眼泪夺眶而出。杨奕成在心里歇斯底里了一阵后，摔门而出。?

出门，杨奕成开着车漫无目的狂奔了一阵。何去何从他不知道，车上音响播放着《错过》，这首歌一遍又一遍在他耳边回旋。“有些机会，因瞬间的犹豫擦肩而过;有些缘分，因一时的任性滑落指间;有些感情，因一时冲动，遗憾一生;有些人一转身就是一辈子，许多感情淡漠疏远无力挽回，只缘于一念之差。”一路上杨奕成都在听这首歌。听着，他心情越发起伏不平。女人的事有必要那么较劲吗?不是你老婆，凭什么对她要求甚多，你能出轨，她就不能?那段话他到底是怎么说出口的。聚也好散也罢顺其自然，唧唧歪歪不是他的个性，可是说出口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

杨奕成开着车在街上疯了一阵后，停在了金鼎大河边。下车后他绕着金鼎大河走了一段路后，饥肠辘辘，找了个路边摊灌了不少酒。心情郁闷，唯有借酒消愁。连日来发生的事让他措手不及，他想静一静。放眼遥望，河边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大堤上红旗飘扬人来车往，清澈的河水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银光，河边花儿清香鸟儿歌唱。看着闪着银光的波涛他眼睛开始模糊，自从看守所出来后，他就感到他的神经出了毛病似的，患得患失忧郁惆怅。身上两个手机轮番响个不停，这唱歌的声音现在对他来说犹如地雷轰炸。他不想接这些电话但又不能摁掉。如今是四面楚歌，市场判断失误、资金链断裂、事业跌入低谷，心爱的女人背叛他。经历了沧桑风云，怎么还如此脆弱。是穷怕了还是过度自尊?他是从苦难中走出来的，个性坚韧才走到今天。不是他不坚强，而是他害怕已经到手的财富、地位以及尊严被抢夺走，因此他对贫穷以及屈辱有着特殊的感受。这是时代的问题，还是他的问题?他没法理清。想往回走时，脚一阵发麻，根本挪不动步子。他忙蹲在地上给杨初九拨了个电话。说他在金鼎大河东渡桥边。不到几分钟杨初九开车赶了过来，把杨奕成送到医院。经过全面检查后，医生说疲劳过度引发胃溃疡，必须住院治疗静养。杨奕成在医院吊了几瓶点滴后出院了，他也想在医院休养一阵，实在由不得他，太多的事要处理。?

出了医院，杨奕成手机都打爆了，全是讨钱的。义务与责任他必须面对。他只得继续跑融资。跑关系跑工程对于他来说都不是难事，唯有跑钱是他最感失败的事。一个星期过去了没跑成一笔钱，即使高利息也没办法成一笔。地下钱庄那帮家伙一夜之间消失了似的，而银行那帮自称铁哥们儿和铁姐们儿的谁也不敢顶风作案。银行自是不缺钱，但地产这块被冻结了。那些个张行长李行长见了面也只能安慰几句了：等等再说，地产是龙头，政府不可能打压。杨奕成也是这么想，可是他等不及了。杨初九的电话就像追魂似的，开口就是民工要钱，再不给钱，这售楼部就要被砸了。杨奕成说兄弟，关键时刻你得冲锋陷阵，你家一指神功是干什么吃的。?

杨初九说，我一指神功再厉害，也挡不过千军万马。何况我一出手，就遇到了六脉神剑。?

杨初九的冷幽默经常让杨奕成笑得打喷嚏。可这当口笑不出来。? 一旁的王冬梅听了两人的对话，说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说笑话。杨奕成苦笑几声，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现在是哭不行笑不得，哭笑不得。?

为了腾挪资金，杨奕成可以说是使尽浑身解数。由于借贷需要抵押，几乎是拆东墙补西墙。民间融资的到期期限通常只有一年，就房地产开发来说，一年时间几乎无法达到预售的条件，在楼盘还未销售时就要面对高额贷款到期的压力。由于资金链断裂的情况下，琥珀城大世界项目施工出现明显放缓，中秋节后项目工地直接处于停工状态。接近元旦，债主和购房者开始怀疑杨奕成卷款逃跑。建筑工人是最早发现该楼盘出现问题的。?

外面想不到办法，家里说不定还有些办法。王冬梅手头总还有些积蓄。猜得没错，王冬梅手头的确还有些积蓄，可是公司几笔急火债都来自王冬梅的私房钱。私房钱是有限的，王冬梅面对杨奕成掰着手指盘算了一阵后，清楚地告诉老公，她那里再也拿不出多余的一分钱。而且为了帮他筹钱已向娘家人借了个遍。平素王冬梅最好面子的，尤其在娘家人面前，这关口也顾不得面子里子了，只要能借到钱的几乎都借了。?

外面没来路，家里没办法。杨奕成在客厅来回踱了一阵步后，开了电视，每天财经报道必看，虽是没了心情，但还指望着政策面能出现奇迹。然而一种令人担忧的现象正在土地市场上加剧。财经报道：当国企首创置业兴奋地在其官方微博宣布：“首创连夺丽泽金融商务区三地，将建五十万平城市综合体。”杨奕成“啪”的一声调换了频道。最近财经新闻几乎都是相同内容。国进民退，大鱼吃小虾的戏正频频上演。真是三年河东三年河西。?

杨奕成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短路”了一阵。所谓“短路”即脑海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实际是什么也不愿去想。想多了太满，满了一片空白。有时他也无法理清金鼎的房产到底怎么了。曾经开盘一个火爆一个，为抢号千人昼夜排队的壮观景象还历历在目，怎么眨眼之间就烟消云散呢?在沙发上翻滚了一阵，杨奕成起身点了支烟，在客厅踱了一阵步后，他站在窗前遥望天边默了阵神。他怀念起四五年前土地竞拍市场，那几年房地产可以说完全是上市公司和民企时代。虽说那时他的联海还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公司，依然能蓬勃发展。然而，这种场景只能停留在他的回忆中。如今，一线房地产市场基本上是由央企主导，由地方国企辅助开发，逐渐形成相对垄断的市场。而像他们这种小房企是最难过的，没资金来源没人扶持，最后可能被淘汰出局。出局，这是杨奕成无法接受的。出局即意味着十几年的心血付诸东流。想挽回局面不是没可能，只要能筹到钱，困难就能迎刃而解。问题是去哪里筹钱，该借的都借过了，亲朋好友处也都借了个遍，就连杨初九儿子结婚的钱都给了你急救，还能找谁去借?借钱是不可能的了，楼市不行股票呢?

此时杨奕成满脑子就是筹钱。他冲进书房，打开电脑。令人气恼的是股市和楼市一样惨，甚至更惨，满眼皆绿。金业股票竟然在一夜之间又下跌了一半。也就是说他投入的上亿资金现在不到千万了。而且还在下跌。数字每变动一次他的心便会剧烈地颤抖一下。以前他还总笑王冬梅心态不稳，说股票涨跌都要正常心态对待。可是这次轮到他了，曾经的豪迈大气呢?如果前两天咬咬牙割肉出去了，还能套取部分现金。但是今天急需要钱，建筑工人工资的钱必须给。杨奕成快速操作了几下键盘，时间却来不及了，已下午三点，股市收摊了。即使再“割肉”现金也出不来了。何况股票现金要隔天才能取出。眼睁睁地看着股市收摊。星期一再见，又到周末，早上起床时还是周一呢，怎么就到周末了。?

杨奕成沮丧极了，回到客厅。财经新闻依然还在报道这漆黑一片的楼市。半小时不到，杨奕成跷起的二郎腿至少来回换了十几次。好在没旁人在身边，平时他是最看重这些细节的。“啪”的一声，调换了频道。电视剧正在放《霸王别姬》最壮观的一幕。这部戏杨奕成曾陪着秦小金看了好几遍，每看一次都有不同的感受。虞姬临死所说：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而项羽最后几句更是让杨奕成心中充满悲壮：“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那一夜的故事到底怎样，无从考证，史书上的记载，只有八个字“四面楚歌、霸王别姬”。短短八个字，言不尽那夜楚歌的凄凉，道不完凄冷的硝烟。?

此时这八个字让杨奕成满是悲凉。此刻他是四面楚歌。霸王还有虞姬，他有谁?秦小金。?

想到秦小金，杨奕成穿着皮鞋又在客厅踱了阵步，也许这世上现在唯一能救他的也只有秦小金了。起码她那里还有“大绿地”。前天还有人找他收购“大绿地”。也许地产不景气股票下跌，但绿化产业还是香饽饽。当这个世上充满铜臭味时，也许只有那抹天然的绿色才可能使空气清香。无疑他的“大绿地”价值依然在。可是这处产业当初不是送给秦小金了吗?送出去的东西就是别人的。何况是他最爱的女人。?

杨奕成几次拨了秦小金的电话又摁了。他没勇气开口。磨蹭了一番，现实不容许他去悲凉，躲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也不是他的个性。可是刚开机，电话就被打爆了，全是讨债的。讨债的电话不接，但杨初九的电话不能不接，杨初九只身一人替他挡在前面哩。?

那天晚上杨奕成和杨初九在路边摊喝了两箱啤酒。杨奕成是借酒消愁愁更愁，以前还有个港湾，失去秦小金后他似乎没地方可去。而宋小娇有男朋友，人家彼此相爱，他不愿夺人所爱。开始在一起有偷情的刺激，时日长了也觉没了意思。重要的是他与宋小娇只可能是战友，偷情与爱情还是两码事。让他去找女人发泄的事他干不来，抱着一堆白花花的肉会让他联想到菜市场的肉，没情感没交流，你付钱她给肉。那样的事会让他恶心。?

杨初九说还知道什么叫恶心，证明骨子里还有道义和良知。?

“我怎么没良知了，违法乱纪的事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没做过，公益事业我哪项没参与。我联海公司不大但解决了几百号失业青年，怎么就没道义了。”?

“当然你骨子里还是有些道义的，就冲你联海安排了几百号失业人，不然我能和你一起喝酒。”?

杨初九就是这样一个人，不管你有什么事，中了六合彩还是被人打劫了，一个电话会立马赶到你身边，人守着你、酒陪你喝、话陪你聊，但骂少不了。管你心情好或不好，时不时要刺激你几句，他才解了恨似的。两人喝得迷迷糊糊时，桌边又围上来几个人。好像是杨初九以前的同事，杨奕成见过，一帮房奴，一边要死心塌地做房奴一边又对房产商咬牙切齿。?

杨奕成说这没道理，愿打愿挨的事，谁也没强迫你们，凭什么整天骂他们。?

“凭什么，就凭造价才三千平米不到的房子硬是在你们手里卖到三万五万，商人要挣钱没错。但你们也挣得太多了点。一套房子，说穿了，就是几块钢筋水泥，一堆破土，凭什么值上百万!”?

聊到激动处，有位老大叔来了几句经典：古人尚有安得广厦千万间的风范，现在的人连给古人提鞋的资格都没有，还是老毛说得好，你们这帮家伙就是要批斗。?

最后杨初九向众人挥挥手。说扯淡莫扯远了，这高房价也不可能是哪一个房产商弄起的，以前我不了解内幕，如今多少有点清楚，房产商多是表面风光，其实干的都是求人的勾当。他们也不容易，关卡重重，起个楼盘得在相关部门盖上百个章，这其中得付出多少成本。付出自然要收回来，这说来说去还是体制问题。像国外搞个百分之几十的房产税，每家就一套房，这房价自然就降了下来。?

在这样一个谈房色变的年代，房价几乎成了人们茶余饭后消遣的谈资。而房产行情也如过山车似的，令杨奕成一面愁来一面喜，令他看到希望的是房地产市场回暖趋势明显。曙光总是黑暗后出现。2012年下半年市场成交情况明显好于上半年，成交量节节攀升，房价随之走高。这也意味着新的拐点来临，调整告一段落。时近中秋更是轮番上演土地、售房高潮，多处楼盘又出现千人排队购房现象。业内普遍认为是购房需求受到抑制后在年前集中释放的结果。当然房产市场“真假”回暖，在业内还有争议，政策调控会否趋紧是开发商最为关注的事。不管真假，受到央行降低存款准备金率影响，武汉单日卖地百亿。一桩桩热闹场面似乎又回到土地盛宴时代。

这种繁荣表面令杨奕成信心倍增，与罗立耀一起规划着百山坡琥珀城大都市的建设与发展。对于开发商来说，不管调控如何，土地资源只会越来越少。该项目规划多栋甲级写字楼，符合市场需求。趁热打铁，如能赶在十八大后开盘，市场必定火爆。的确与杨奕成估计的差不多，可惜往往人算不如天算。前面问题没解决，后面经开区又在浩浩荡荡搞拆迁。政府的口号是：社会要发展必须要拆迁。同样的地段同样的补偿不合理，老百姓自然还要闹事。百山坡村拆迁已接近尾声，政府补贴安置基本发放到位，大部分村民都搬迁了，唯有几家村民死活不搬离。说政府补贴根本不够再建一栋楼房，搬走了上哪儿再去找一块宅基地。杨奕成了解情况后，喊上陈三保亲自上门挨家挨户做工作。可那几家“钉子户”不管对方出什么条件都不答应离开。上面不发指示，拆迁队伍也不敢乱来，于是百来号人整天在拆迁地闲逛，不管做没做事，“钉子户”不撤不关他们的事，但钱得照拿。为此陈三保伤透了脑筋，考虑到后果也不敢乱来，怕出现像上次五铺场村民自焚事件。此时的陈三保心中对生命还有畏惧感。可偌大的项目总不能因为“钉子户”就搁浅。就这样对峙了个把月后，坤联那些个管事的副老总开始骂娘了，说陈三保无能，亏还是本地人，连这么个小事都处理不了。要陈三保想办法搞定这件事。被别人怎么骂陈三保都无所谓，但被罗立耀过问，他心中忐忑不安，这事关系到他的处事能力。他认为唯一的办法只有强拆，否则工程队拖不起。杨奕成不同意，说出了事，将会成为金鼎焦点，更怕别有用心的人抓住这把柄大做文章。罗立耀说那就再缓缓看，并要陈三保亲自上门与“钉子户”再沟通。陈三保也按照罗立耀的意思去试过几次，可那几户人家就是不买账，还把陈三保给赶了出去。就这样又拖了半个月。?

房产项目拖一天就意味着财务融资成本要高一天。为此罗立耀恼火至极，说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把“钉子户”给拔了。?

杨奕成说千万不能蛮干，宁愿给这户人家多补些钱。?

陈三保苦笑，现如今公司资金周转都成了问题，上哪儿去找这笔补贴的钱。再说只要发放一家，其余的都会要求补贴。几百户居民想贴也贴不起。又拖了几天后，陈三保只得吩咐“铁通拆迁队”，该干吗干吗。

责编：李婷婷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