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声音】
【美文】
山野的色彩被一片片吞噬,到了小寒,天忽然就很冷了。
《列子·汤问》说:“凉是冷之始,寒是冷之极。”先民将对日常生活最真实的感受,用最直接的文字记录下来。你瞧这个“寒”字,虽然有屋顶(宝盖头)护着,但屋里都结了冰(底下两点),冻得瑟瑟发抖的人们只得把稻草严严实实地裹在身上(中间的三横两竖)。
“寒”字入眼, 不由得打个寒颤。
欢迎收好声音诗说二十四节气系列之:小寒,愿有衣暖身,有人暖心。
小寒三候:雁北乡,鹊始巢,雉始雊[gòu]。虽然草未萌,花未开,但“得气之先”的禽鸟,已陆续准备好迎接春天的到来:野鸡求偶,喜鹊筑巢,大雁返乡。
此时大雁若真从南方返北,必经的黄河流域已然万里冰封,它们如何获得中途补给呢?
或许,雁向北,是和盼归的游子一样,身不能至,心先向往之。
深冬严寒,把心放在坚定的信念和厚实的衣物里,眼前就会升起一个轻盈的春天来。
古代王公大臣,并不惧怕严寒的威胁,他们有狐、貂等皮毛做的珍贵裘衣,还能在丝绸衣服里,垫上厚厚的丝锦。丝织品价格昂贵,皇帝赐给臣子将士的绸缎与锦袍,是荣耀,也是实实在在的珍贵财物。
寻常百姓因为经济条件和社会地位的制约,只能穿葛藤纤维制作的粗布(棉花变成柔软舒适的布料是宋元之后的事了)。他们会在葛布中加入柳絮和芦花,虽然保暖效果不理想,但也能避寒。
只是葛麻布料,质地太坚硬,穿着非常不舒服。聪慧的古人把织好的布匹,铺在平滑的石板上,用木棒反复敲打,直到布匹柔软熨贴。这项工作不需要多少光线,女子们常就着月光完成。她们省下了点灯的钱,也为我们留下了诗意的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捣衣女子绵长的情意,伴随着丝丝缕缕的月光,渗透进织物的经纬里。
捣软的葛布缝制的衣服,不简单地只是衣服了,它成了最贴近人身,最靠近人心的那一部分。这样的衣服,自然不能轻易赠人。
明白了衣服的情感暗语,我们才能明白《诗经·秦风》里“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的至深情分,出征时同袍共衣,上了阵就会同仇敌忾、同生共死。
衣其衣如近其身,元稹悼念亡妻的诗“衣裳已施行看尽,针线犹存未忍开”,表达的正是这种情感。
元稹的妻子韦丛,是京兆尹韦夏卿珍爱的幼女,美丽贤惠,通晓诗文。嫁与元稹时,家道中落的元稹还只是小小的八品校书郎,极其清贫。面对枯枝当柴、野菜充饥的贫瘠生活,自小锦衣玉食的韦丛却淡然处之,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关心和体贴丈夫。
公元809年,31岁的元稹,终于走出人生低谷,擢升为监察御史。生活上苦尽甘来时,27岁的韦丛却因病骤然离世。
沧海之水,巫山之云,至深至美。在失去的痛苦之上,元稹又增添了一层遗憾:受恩于人却无法回报,共过患难却无法共享安乐。
他写下了缠绵凄恻的《遣悲怀》三首。
遣悲怀,如何才能排遣这悲痛的情怀?
多年后,痛彻心扉的他又写下了《离思》五首: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失去了挚爱的元稹,幸得有挚友白居易的陪伴。白居易用韦丛的口吻回应了好几首诗,极大地抚慰了元稹悲痛的心。
这对患难与共的朋友,在近30年的情谊中,精神上彼此安慰,经济上互相扶持,是生活中的挚友,更是文学上惺惺相惜的知己。
他们一起倡导了的“新乐府运动”, 被并称为文学史上的 “元白”。
初任监察御史时,元稹奉命前往剑南东川,也就是今天的四川中部地区审理案件。
十多天后,长安的白居易和友人一同去曲江、慈恩寺游玩。推杯换盏间,白居易突然想起了远行的元稹,他应该走到梁州了吧?于是,在墙壁上题下了一首诗:
忽忆故人天际去,计程今日到梁州。
十几天后,梁州送信来:梦君同绕曲江头,也向慈恩院院游。
原来,在同天晚上,元稹在汉川的驿站中,做了一个梦,梦里他与白居易同游曲江,又到同慈恩寺游览。
居者之忆,行人之思,相隔千里,却不约而地在同一天,一写真实,一写梦境,还如同当面唱和的一样,用了同一个韵。
“千里神交,合若符契”,从此成为了文坛佳话。
作为中唐的顶尖人才,他们拥有共同的理想:积极用世,兼济天下。
公元803年,同科及第的两人,被同分配到秘书省做校书郎。三年后,又一同通过吏部组织的制举选拔。
此后的岁月,聚少离多,他们在往来唱和的900多首诗文中,成为彼此的最重要的心灵支撑。
在各自任职的地方,他们都政绩斐然。
在四川,百姓因为喜爱元稹,纷纷用他的姓和字给孩子起名;在苏杭,白居易离任之际,百姓夹道相送,含泪挽留。
中唐宦官专权,直言能谏者,多受排挤。公元815年,两人先后被贬往通州和江州。残灯孤影的两人,在相距万余里的被贬之地,在互相寄赠的“通江唱和”中,期盼着下一次的重逢。
他们曾约定,等到时机合适,两人便一起弃官,归隐田园。
可惜,这样的梦想终究无法实现。
公元831 年,元稹在武昌军节度使任上去世,终年五十三岁。
元稹离世的第九年,白居易梦中惊醒,挥泪写诗:“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泥销枯骨、雪满白头,无有极致的感情,怎能写出这极动人的诗文?
无有极动人的诗文,天地至寒时,除了炉火,我们又拿什么温润人心?
【创作谈】
中国古代学者根据四季更迭,将太阳周期换为基本等长的二十四个时间段落,设立了指导农业生产的二十四节气。
他们以时节为经,以农桑与风土为纬,依循节气安排起居饮食,也安排煮酒、簪花、焚香、苦读的雅致生活,那些质朴拙趣的日常,渐渐演变为独特的中国文化传统和中国式生活艺术,成为了所有中国人诗意空间的一部分。
时光闪过的那一刻,偶然发现,节气也还承载着悲春伤秋的古代文人,他们的人生际遇、脾气秉性、诗文创作和节气是如此密切贴合。
于是,就有了《诗说二十四节气》的系列文字。
这是文字对节气的馈赠。
吴穷,岳阳市华容县职业中专高级讲师,省级普通话水平测试员,岳阳市中小学语言文字名师工作室团队成员。
(2023年1月5日《岳阳晚报》“诗说二十四节气”报道版面图。)
作者/朗读者 吴穷
策划/刘永涛 责编/徐典波
音频制作/韩苗苗
联合出品
湖南日报社岳阳分社
岳阳晚报社
新湖南岳阳频道
华声在线岳阳频道
一审:周磊
二审:徐典波
三审:刘永涛
责编:周磊
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湖南日报新媒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