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中，撑起残疾人的一片蓝天

——记“湖南好人”、省模范退役军人危李

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记者 周磊 徐亚平

5月14日，记者随湖南拓福家纺有限公司总经理危李来到位于岳阳经开区的生产工厂。快到门口时，他拿起车里的对讲机，发出一个简单的指令，并重复两次：“请开门，开门。”

“守门的是2位有智力障碍的残疾人，只能听懂简单的指令。”危李告诉记者，为了让他们能更好地应对访客，公司专门配备了对讲机，以便随时安抚、指挥这两位特殊的“守门员”。

危李的父亲是一个弹花匠，靠经营一个小作坊维持一家生计。从小看着父亲走南闯北的辛苦，危李自嘲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因五级伤残从部队退伍后，他接过父亲的小作坊。1999年，他成立湖南拓福家纺有限公司，为残疾人提供遮风避雨的港湾。

20多年来，他致力于残疾人就业、托养等工作，风里来，雨里去，承受了数不清的艰辛，却从不曾放弃。“与残疾人打交道多了，会发现他们其实是一个很温暖的群体。也是因为这份温暖，支撑我挺过了很多困难。”危李说。

初心不改，为他们坚持

1994年，还在上高二的危李怀着报效国家的雄心壮志，毅然投身军营，在广西桂林武警支队教导队担任文书。“要帮忙照顾队长的小孩，要做饭，还有数不清的杂事、琐碎事。”危李总觉得，这与自己想象中的军旅生活不太一样。

“但没在部队当过兵，就没有今天的我。”危李告诉记者，一次，教导队队长交待危李到书店买一本教材。危李连续3天放弃午休，跑遍了市里所有的书店，却没有找到书。一周后，队长问起，危李只能说没买到，却遭到了队长的斥责。

“书店没有，也不能怪我啊。”危李心里这么想，却不敢说明，端起饭碗，更觉委屈，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可过了几天，他却发现另一位文书给队长交上了一份“作业”。原来，他找别人借书在复印店复印了一份。

得知危李放弃午休找书的事后，队长找危李谈了一次话。“当时，队长说的一句话我现在还记忆犹新：办不办得成是能力水平问题，用不用心是思想态度问题。”危李说，“我当时在书店没有找到就直接放弃了，没有想过用其他的途径解决问题。后来我创业过程每次遇到困难，就会想到这件事情。”

退伍后刚接过父亲小作坊时，危李靠着家人的支持勉强能赚个温饱。可由于安全意识不强，1998年，一场火灾让一切化为灰烬。“当时多亏几个残疾员工借钱给我，帮助我渡过难关。”危李带着全部家当，东拼西凑30多万元，在经开区买了一块地，成立湖南拓福家纺有限公司。他立志要扩大生产，创办一家安置残疾人就业的企业。如今，拓福家纺已成长为一个拥有固定资产逾5000万元、年销售额3000多万元的企业。

尽管过程有苦有难，但危李从没想过放弃。“不走近残疾人，根本无法想象他们的生活及精神状态。”危李真诚地说，“做企业，我一年365天几乎没休息过，如果把资产变卖，一家人也可以生活优渥。但企业就像我的孩子，我舍不得，如果不做了，这些残疾员工去哪里？所以，尽管困难重重，但能撑一天我就会继续办下去！”

不遗余力，给他们温暖

在生产车间内，记者看到，两位单臂残疾的工人合力搬起一卷棉花，放到梳棉机上；一位聋哑人在熟练地穿纱；而附近操作台上的腿部残疾工人，根据机械的声响，用闪灯的方式指挥着聋哑人员工停止或继续操作。

一切井然有序，每个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完成了整道流水线。“我们都是因人定岗，每个人都有用武之地。”危李说。

记者采访时，危李接到员工李太平的电话。原来，李太平有个侄女正在读高中，却想休学，他想带侄女来公司体验一下生活，希望危李帮忙劝说侄女回去好好学习。危李一口答应了。

“残疾员工家里的事我都会尽力帮他们解决，不能让这种事影响了他们的心情，从而影响到他们的工作状态。”危李说。

“我与危总是萍水相逢。”李太平说，10余年前的一天，他在岳阳城区的路上准备搭车，偶遇开着皮卡车去给员工买猪血加餐的危李。危李看到单臂残疾的李太平，细心询问他的情况，并告诉他：“如果想找工作，可以来我们厂里看看。”

当时正处于失业状态的李太平来到拓福家纺一看，就被震惊了。“我当时看到很多像我一样的人在打包等各项工序上工作，我觉得不可思议。”李太平说，“我从来没想过我能做这个，我当时就觉得自己干不了。”

“有什么干不了的，他们能干，你也能干！”危李很坚定地告诉李太平。在这里试了一阵子后，李太平很快就适应了。现在基本所有工种他都能做，月工资也从一开始的1000多元达到现在的4000多元。

“哪里有学习机会，危总就会安排我们去，我曾经参加过电商、手语培训等。”绗缝车间主任周平伟对此充满感激。目前，在拓福家纺公司，共有员工71名，其中残疾员工51名。

腿部残疾的李振香现在是公司的工会主席，他与危李的相识也是偶然。李振香以前曾是一名上访户，经常跑到各个部门为残疾人“打抱不平”。一次，危李在市残联遇上了上访的李振香，便跟他聊了起来，互相留下了联系方式。

过后，危李经常和李振香联系，邀请他来公司上班。“残疾人也有公司主动要？”刚开始，李振香不相信。在危李的再三邀请下，他来到公司实地感受，才发现“还真有这样的好事”。

得知李振香的妻子患有智力障碍，危李也将她一并聘请了过来，让她在门卫室守门。李振香夫妻晚上住在门卫室，经常有三五残疾员工晚上去门卫室“夜谈”。

于是，危李决定让李振香担任工会主席的职位，让他及时了解残疾员工的心理动态，有什么困难随时沟通。李振香不再上访了，不仅入了党，还被评为岳阳市劳动模范。

为了方便残疾员工生活，危李在只有5层楼高的公司安装了3部电梯，还建起岳阳市第一家残疾人图书室，打造食堂、宿舍、家属客房及娱乐室、心理咨询室、发泄室、理发室、多媒体培训室、洗衣房、健身房、卡拉OK厅，生产生活区间全部安装了空调，拿出26万多元购买一辆轻型客车，专门接送残疾员工上下班。

“危总还经常组织我们出去旅游，疫情之前，几乎每年都有旅游活动，赤壁、长沙、韶山，我都去过。”生产主管冯喜告诉记者。

想方设法，帮他们成长

“不管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中，危总对我们一家三口都很关照。”从就业，到结婚，再到生孩子，冯喜和妻子李中一生中的幸福事件大都发生在这个小小的生产车间里。

2003年，冯喜经人介绍来到拓福家纺，想要找一份工作。看着眼前这个因小儿麻痹症而手脚变形、目光呆滞的人，危李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留下他，实在不知道他能做什么工种；不留下他，又于心不忍。

“暂时留下，观察一个月，看能不能找到适合他的工作吧。”危李这么想着。头一个月，冯喜哭了一个月，自卑又敏感的他一度想回家。可危李却发现了他的优点：记忆力超强，且非常细心。于是危李便将他安排在质检岗位，并教他如何管理生产。

慢慢地，冯喜与大家的沟通顺畅了，担任起生产主管的岗位。危李给他每月安排1000元绩效，如果质检出现差错就取消当月绩效。每次要扣钱时，冯喜就据理力争，危李则十分严厉：“该扣的必须扣！”这时，副总经理王睿总会去“求情”。车间员工都知道，危总和王总经常为了冯喜而吵架。

“这场吵架其实是我和王睿唱的一场戏，为了激励冯喜成长。”一切都在危李的掌握中，绩效也没有扣过，但冯喜认为“被扣了，王总争取回了”，于是他更努力改进工作，差错越来越少。

“工作中，我从不当他们是残疾人。”危李说，为了让冯喜成长为一名合格的管理者，他逼着冯喜在每周一的晨会上发言。最开始，人多时，冯喜会紧张得发抖；而现在，有领导来视察，冯喜也可以应对自如。与记者交谈时，冯喜思路清晰，表达流利，毫不怯场。

2014年，冯喜向危李介绍了一位侏儒女孩——李中。按照公司的惯例，李中在厂里转悠了几天，寻找合适自己的岗位。无奈个头太小、机器太大，没有找到合适岗位的李中只能找危李帮忙：“我真的想留下来工作。”李中无奈、无助的眼神深深印在危李的心中。

当晚，危李彻夜难眠。“到底什么岗位适合她呢？”凌晨2时许，危李闪现出一个念头：既然她身材矮小，把缝纫机降低不就行了吗？次日一早，危李叫来几个人，将缝纫机腿锯短，试了两次，机身都有些摇晃、不稳当。

危李只好将缝纫机送去专业的车厂里改造，再到隔壁的幼儿园借来一把小朋友坐的凳子。叫来李中一试，果然合适。李中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危李也跟着乐呵。

“尽管她手脚比常人短，工作效率会比较低，但好歹有个稳定的工作。”让危李没想到的是，李中做事麻利，工资也由原来的一、两千元提升到现在的三、四千元。

稳定下来的冯喜、李中互生情愫，渐渐走到了一起。如今，小孩已经4岁，就在公司旁的幼儿园上学，一家三口都住在公司提供的住房，其乐融融。

在危李的促成下，拓福家纺公司里先后有6对残疾人喜结良缘。

互为港湾，受他们感动

“其实，与其说我帮助了他们，不如说他们成就了我。”危李说，“他们身体虽有残疾，但心灵比很多健全人都纯净。他们活在自己的天空里，也让我能时刻提醒自己，要保持初心。”

让危李最为震撼的员工是销售、内勤岗位的李钱。因儿时的一场意外，李钱双手被截肢，可她凭借惊人的毅力念完了大学。第一次见到李钱时，危李按照招聘惯例询问：“什么学历？”

“大学毕业。”

听到这个回答，危李有些吃惊，再问道：“有什么特长吗？”

“懂电脑，网络方面的工作也可以做。”

危李震惊不已，让她现场试试电脑打字。李钱蹭掉鞋子，抬起双脚。她的袜子是特制的，脚指头都露在外面。

“我想在贵公司就业。”看着李钱用双脚在电脑上打出这么一行字，危李瞬间破防，几乎流泪。

考虑到冬天太冷，李钱双脚要露在外面打字，危李专门为她安排一间装了空调的房间办公。但李钱拒绝了，她说：“我只要一个电烤炉就可以了。”

“在以前，我认为没有双手的残疾人生活都不能自理，没想到李钱竟然还能熟练地操作电脑。”危李告诉记者，她工作很认真负责，从不提困难。为了给公司省电，她夏天从不开空调，被蚊子咬了就在墙上蹭蹭痒的地方。

“对于健全人来说，一个项目没有中标可能是小事；但对于李钱来说，每一个标书都是无比费力用脚趾敲打出来的。所以每次中标，大家都很高兴，这种欣喜，我如果没有办这个企业，永远也体会不到。”危李十分感慨。

很多部门都曾经要给李钱评奖，可李钱都拒绝了。她只希望能像一个健全人一样，安静地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有人让我去劝劝她，说这种荣誉也能提高公司的名气，但我从不会勉强她去做任何不想做的事。”危李说，正是他们视名利为无物的生活态度，让他经常警示自己不要沉溺在名利场里。

这么多年来，危李经常带着残疾员工一起做公益，近6年来，累计捐款捐物160多万元。公司先后荣获全国纤维制品质量诚信示范企业、全国工人先锋号、“十三五”残疾人集中就业省级示范基地、湖南省就业扶贫基地、湖南省帮扶残疾人就业爱心企业等荣誉。危李个人也先后获评“中国好人”、“湖南好人”、湖南省模范退役军人、湖南省2018年百名最美扶贫人物等。

“我从他们身上学到了生活的态度，明白了人生的意义，明确了奋斗方向。”行至今日，危李早已不用为自己的温饱而担忧，可他心系的却是更多人的温饱忧乐。他坦言：“如果能保证他们无忧的未来，这些荣誉皆可抛。”

责编：周磊

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