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尽全力救援

——记者对话长沙居民自建房倒塌事故现场一线救援人员

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记者 张福芳 陈新

5月5日零时，距离长沙居民自建房倒塌事故发生约132个小时后，一名女性被成功救出，成为第10名获救的被困人员。

“你们是119还是哪里？我一直有个信念，你们会来救我的。”救援现场，这名被困者表达清晰，当被抬出来的那一刻，现场掌声久久没断。

“又一个生命的奇迹。”参与救援的长沙市消防救援支队安沙站站长蔡君球说道。

“4·29”长沙居民自建房倒塌事故发生后，长沙市消防救援支队立即调派1个重型地质灾害专业队、16个消防救援站、53辆消防车、419名指战员、4条搜救犬前往事发地开展救援工作。

湖南省消防救援总队接到报告后，立即启动应急预案，先后调派株洲、衡阳、益阳、湘潭4支地质灾害救援专业队共计151人紧急增援。

5月3日至5月5日，在救援队员轮换下场休息间隙，记者得以与一线救援人员对话，听他们讲述救援过程。

（第7位被困者5月1日20时15分左右被救出。）

事故现场“叠饼式坍塌”，救援困难重重

“连续好几天了，累了就躺在地上眯一会，指挥部要我们回去休息，但战友们都不愿意离开，选择继续战斗。”5月3日上午，现场抢险救援攻坚组指挥员文鹏一脸疲惫，声音嘶哑。

在文鹏看来，此次救援难度很大。倒塌的房屋整体呈无规则形，专业领域称之为“叠饼式坍塌”。这种坍塌危害大、突发性强，人员受困后所在空间狭小，救援艰难。倒塌房屋结构复杂，各类构件交织一起，其两侧房屋也受到冲击，已是危楼。

为防止更多人员伤亡，救援人员不断搭建水泥构件和支架以加固地基，同时避免使用大型机械进行营救时产生振动带来危险。现场人员只能通过人工搜救，结合各类生命探测仪和搜救犬探寻生命迹象，确定被困人员位置，“一人一策”制定具体营救方案。

文鹏告诉记者，救援的内部环境，更是复杂恶劣。大量建筑材料被挤压，作业面狭窄，救援人员不能同时作业，甚至需要趴着、仰着、侧着作业，大型机械设备进不去，只能用小型手动、电动、液压破拆工具，边加固边掘进，1厘米1厘米地打通救援通道。

不少市民发出疑问，长沙是工程机械之都，为什么不采取大型设备起吊、挖掘（俗称“揭盖子”）的方式进行救援？

湖南大学土木工程学院教授、现场应急救援专家组副组长陈大川介绍，“根据消防救援规则，只要有任何幸存者迹象，就不能采用大型机械设备作业；倒塌导致两侧楼房成了危楼，消防救援人员采取定点掘洞方式救援，边掘进、边支撑，打通的救援通道是处于一种脆弱的稳定状态，贸然‘揭盖’营救，其震动可能会造成两侧楼房倒塌，对被困者和救援人员的安全造成严重威胁。”

（第8位被困者5月2日19时20分左右被救出。）

哪怕拼到极限，也绝不放弃任何一个

5月1日16时26分，在经过近25个小时救援后，第6名被困者成功救出。那一刻，救援攻坚组成员田勇抱着战友喜极而泣，“我觉得，我们完成了一次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第6名被困者在房屋倒塌时，正在一楼吃麻辣烫，倒塌发生后，恰巧被压在冰柜与沙发构成的一个斜角区域。

“当时被困者的通道被墙壁、横梁、冰柜、沙石等杂物堵住，被困者身上还有3块预制板压着，想要救出她，需要边加固边切割这些物品。”救援攻坚组指挥员周彩琪说。

在一个狭小，高度只有30厘米的空间，只能一个人匍匐前行，还有各种杂物堵路，需要用角磨机把这些经过压缩后的物品一点点切割下来，再掘进式开辟救援通道，困难可想而知。

“特别是切割冰柜时，经过压缩后的冰柜呈多层，且夹层中有保温泡沫，我们需要一块块切割，在幽闭黑暗狭窄空间侧身作业，每操作一两分钟就大汗淋漓。边切割还要边淋水，怕产生的火花点燃泡沫及其他物品，角磨机砂轮片带进去200多片，磨损到最后只剩下15片，10名攻坚队员累到差点虚脱。”周彩琪回忆道，好在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被困者成功获救。

6号和8号之间，只隔了一台冰柜，可却在6号被救出之后，又用了26个小时才救出8号，过程为何这样艰难？

首先是那个像拦路虎的冰柜还杵在那里，又是用角磨机切“冰柜坨坨”，切、剪、夹，不断循环，六七个小时又没了。

1日早上7时多，一个意外发生了，救援通道发生了小幅度的垮塌、沉降。救援被迫暂停，救援人员撤离，结构专家进场研判应对方案。研判结果：裂缝因现场整体沉降导致，需要对局部构件重新做支撑，又是一顿“硬”操作。

拦路虎接二连三，终于完全接近8号了，可她的两条腿又被预制板和石块死死地压住，无法动弹。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救援人员都在围绕这两条腿做清理挖掘，大设备无法施展，基本上是靠手动小型工具操作。

耗时太长，怕被困者支撑不住，有人提议锯腿救人，但救援组不想放弃，也因此有了一项新“发明”：救援人员在千斤顶上焊接了一个螺母，用电钻配合套筒成功撑起了千斤顶，这个智慧的办法把8号的右腿从预制板下解放了出来。另一只腿，则用了起重气垫，救这双被困的腿，足足花了4个小时。

“在整个救援过程中，我们一直在鼓励8号活动被困住的腿脚，告诉她‘就算疼也要努力动一动’。”蔡君球说。

5月2日下午19时20分，历经26个小时，8号从废墟中重获新生。

5月4日下午，从医院传来消息说，8号的双腿有希望得以保全。

“救援第6名和第8名被困者难度最大、耗时最长。救援过程中，我们只想尽快将受困人员救出，不少战友累到快虚脱也还在坚持，算是拼到了极限。”另一个攻坚组指挥员许杏会说。

（第4位被困者4月30日凌晨3时31分左右被救出。）

从白天到黑夜，互相加油鼓劲

5月2日，第7位被困者想见救援队员张小欢一面，当面说声谢谢。当晚7时多，张小欢休息间隙去医院看望被救女孩。这位女孩紧紧地拉住他的手，激动地直哭：“谢谢你们，我感觉你们就是我的希望。能不能把你的徽章给我，我想做个纪念。”

张小欢从战斗服下摘下119胸标，“这个送给你，很有特殊意义，希望你勇敢坚强。”场面温馨动人，患难之交的双手久久没有松开。

而让救援队员龚俊印象最深的是救援第8位被困者这段“漫长”的过程。该名被困者从发现到救援，已经过去30几个小时，她一直在等待救援。“她很坚强，没催我们救她，而是给我们加油，说辛苦了。”

为了不让女孩昏迷，龚俊在营救的同时，也在跟这个女孩聊天。“你是常德的？我们是老乡。”废墟下，听到龚俊的口音，女孩倍感亲切。

“老乡，你坚持住，我们已经救你几天了，绝对不会放弃你，肯定会把你救出去的。”龚俊鼓励她。

女孩的脚已经受伤，救援人员帮她剥离碎片的时候，她为了忍住痛，一直喊，“我要喝柠檬水，去冰的。”龚俊答应她，“你坚持住，很快就把你救出来了，我请你喝柠檬水，去冰的。”

从白天到黑夜，经过26个多小时营救，5月2日19时20分左右，女孩被抬了出来，送往医院。

（第1位被困者救出现场。）

5月3日凌晨4时20分左右，第9位被困人员救出，实际救援仅花了4个小时，但这个女孩已被埋了88个小时。

为尽快救出，望城区消防救援站王金银、黄佳铜、邹璋、韩乾坤、张金诚5名队员接力施救，一秒也没浪费。

“第9名被困女孩真的很幸运，房屋倒塌时，正在床上睡觉，倒塌后，重物形成一个可以左右挪动的三角区，区域内还有开水壶内的半瓶水可以补给，手机还有部分电量，只是没有信号。”王金银说。

救援期间，救援人员不断鼓励她，并问其是否看过《勇往直前的我们》，女孩回答“（看过）一点点。”救援人员邀请她获救后来消防站参观。

“00后大学生非常坚强乐观，我们在营救中给他们做心理疏导时，他们也一直鼓励我们、信任我们，还用歌声给我们加油，真的非常感动。”长沙市消防救援支队副支队长张铮感慨道。

作者：张福芳 陈新

责编：胡什

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