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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面现实”与“层级群像”的魅力——评胡小平长篇小说《格局》
新湖南 • 读书
2022-03-01 16:03:01

我很喜欢胡小平老师新作《格局》所呈现出的现实感。当然,所有的文学作品都是在书写现实的,但胡老师呈现的是没有停留于个人感受范围之内的现实,这点很能打动我。作为读者,我们总希望在作品当中阅读“当代”,了解现实,但遗憾的是,“现实”正在慢慢退变成作家面对现实时所呈现出的个人感受。在我看来,现实应该是社会中生存的所有人的现实,它不仅包括所有人还包括所有人共同形成的社会秩序,以及这些秩序所承载的历史变化,而个体感受是很难覆盖掉这所有内容的,不同的经历只能呈现出他所经历的有限的世界。在当下,因为职业化的发展,我们的作家和批评家都正在变成职业文化人,我们更加熟悉的是职业文化机构(比如高校、文联等)的生存方式。我看了一下胡老师的履历,他长期从事金融行业,其工作经历覆盖了银行的基层到高层,这显然能提供给我们职业文化人不同的视角,为我们提供了职业的局限内新的张望更全面世界的可能性,让我们看到了在个人感觉之外却又在生活之中的那批人。

我赞同阎真老师说的,《格局》写的是群像,只是需要补充的是,他写的是“有层次感的群像”。《格局》聚焦的是90年代后的国有企业裁减和转型的浪潮,内容包括银行及企业的高层面对改革的态度和这些机构的员工面对转型的反应,由此折射出市场化给社会秩序,给各色人生带来的冲击。这些群像人物是分层次且具有历史感的,作品人物既包括邓昌明、谷为怀、凌志云这样的银行高层;王援朝、李胜利、胡国庆这样的工厂高层,也有廖三元、余小丽、汤显贵这样普通人,而变化就在不同群体不同代际之中徐徐展开,最后汇成一条主线。这些具有层次感的变化能够为读者展示更为丰富的社会,让无论哪一种读者能在这更广阔的社会中找到自己的阅读位置。这种书写宏大的雄心和成果,我们在《创业史》《平凡的世界》中都见到过,这种带有层次感的群像书写往往是最难驾驭却又最具阅读容量的做法。当代很多作家往往规避了对这种宏大的思考和驾驭,他们更愿意将视角聚集在单一的群体甚至个人身上,着力刻画王援朝挨打、廖三元捐款奔逃等事件,从而折射出改革给一些社会群体带来的伤害和冲击。当然,我不否认他们的叙事技巧更为成熟、对人性的挖掘也更为深刻,但由于缺乏对社会结构多层次的容纳,他们的书写往往就变成了当代的伤痕文学——我们从中看到的只是时代的情绪,却触及不到当代社会更广阔的风貌。而胡老师作品的丰满,源自于对这种社会多层次的触及。

当然,对于群像的书写,对多层次社会的书写,胡老师的作品也并非是全无问题的。从我的阅读来看,他将自己的着力点更多放在了改革中的领导层部分,以此为重点来描绘改革中社会群体对转型阵痛的处理方式。由此带来的问题是,“党员意识”和“国家责任”是谷为怀、凌志云们接纳动荡、探索出路的精神支柱,但这意识能有效覆盖到廖三元、余小丽为代表的这个群体吗?促使我提出这个问题的是我的现实经验,我母亲曾经也是一名下岗职工,是当年企业转型和金融改革受到冲击的那群人,她是没有很强家国意识的,支撑她另谋出路的支柱是为孩子上学挣学费,是给我父亲分担经济压力。我们的经济改革涉及到的是社会秩序整个的变化,这种变化一定是各阶层合力的结果,就此而言谷为怀和廖三元之间的经验是无法相互置换的,也无法相互覆盖,因此更多聚焦廖三元等人,思考他们形成改革合力的动力所在,这是个值得去思考的问题。当然,胡老师也不是全无涉及,汤显贵的转变就是个很有意思的案例。

说问题的意思并不是我要从自己杜撰的标准去苛责胡老师,对我而言,任何写作和阅读都是海德格尔意义上的聚拢行为。胡老师聚拢起了一批小说人物,由此展示出了我们的现实事件,而《格局》则聚拢起了读者,让更多的人参与到了历史中那个已经改变我们日常生活规则的改革的重新思考。而随着参与者照亮的历史层面越来越多,历史和现实更丰富的面向也将会得到更多的呈现。就此而言,《格局》的写作是一种邀请,是项对历史与现实进行反思未完待续的进程。(王健/文)

责编:樊汝琴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