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愁黯黯生天际

——追记湖南省骨干教师、岳阳市德育标兵刘晓红（三）

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记者 徐亚平 周磊

大爱没有止境，欢愉永驻人间。2月10日19时许，岳阳市殡仪馆福寿宫，“生命的欢愉——刘晓红老师追思会”在满堂鲜花的环绕下举行。黑压压的人群中，130班学生王紫菡踮起脚，伸长脖子，张望着，希冀能再多看恩师一眼。

鞠躬告别时，王紫涵推开身边的母亲，说：“我要单独鞠躬。”她前跨一步，看了深爱的刘老师最后一眼，深深弯腰，任由泪水流淌。

她并非真的去世，只是先离开这个世界

“在紫涵出生前，我就已经和刘老师相识了。孩子是初二从外校转入刘老师班级，我曾拜托刘老师多多照顾她。”紫涵的妈妈朱莉告诉记者。

刘晓红欣然答应，也用实际行动让朱莉吃下了“定心丸”。第一次见面，刘晓红就亲切地跟紫涵说：“我好喜欢你。”她直白而真诚的语言如同一束光，照亮了紫涵的内心世界。

短短半年时间，在刘晓红春风拂面般的引导和关爱下，王紫涵与新同学相处融洽，开启了一段新征程。“一旦紫涵和同学闹不愉快的时候，刘老师告知我时，第一时间永远想到的是让我不要担心。”朱莉哽咽着说，“可她自己从没有抱怨过孩子的不懂事。”

半年之间，朱莉曾经到访过刘晓红家四、五次，两人围绕孩子的话题促膝长谈，每次都聊到将近凌晨1时。“她总是宽慰我，告诉我要慢慢来、不要着急。”朱莉告诉记者。有一次，学校组织开始“十佳歌手”比赛，紫涵学过声乐、歌声动听，但作为新生的她缺乏自信，迟迟不敢报名。决定报名时，却已错过了时间。

刘晓红知道后，跟组织者反映，为紫涵争取到一个名额。在紫涵准备、参加比赛的全过程，刘晓红都一直陪伴着她。最后，紫涵取得二等奖的好成绩，但她却不满意自己的成绩，在学校发脾气，扔掉证书。朱莉说：“当时我觉得很难堪，刘老师一直劝慰我‘不要急，要慢慢引导孩子接受不完美的自己’。”

“她是1月30日突发脑溢血，那天早上，我先生看到微信群里的消息，惊呼了一句：‘刘老师去世了？’还在睡觉的紫涵从床上蹦了起来，马上要去医院。”朱莉回忆道。当天12时，医生从ICU内走出，紫涵焦急地上前，期待医生能带来她所希望的消息，可现实将她所有的心里防线击得粉碎。

医生让亲属和学校派3位同学代表去作遗体告别，排在第4位的紫涵自然被拦下。她扑地下跪，恳求医生让她进去，见恩师最后一面。医生错愕不已，眼前的女孩已泪流满面。

“我不是基督教徒，是一个纯粹的无神论者。但在医院的一个小时，我无数次向上苍祈祷，我无比希望真的存在怜悯众生的上帝，能听到我的呼唤，将您留下。”紫涵在纪念恩师的文中写道，“然而,上帝终究不存在。”

130班学生吴梓鑫在家苦等父母接他去送刘晓红最后一程，却没有等到，从未和父母红过脸的他与爸爸大吵了一架。“你没有感情！”面对父亲，吴梓鑫大声咆哮，掀翻面前的桌子，“那不是你的老师，刘老师没有教过你！为什么你不及时回家带我去？不让我再见她一面？！”

吴梓鑫的妈妈熊燕红着眼说：“我始终不敢告诉孩子，那天是他爸爸身体不好在医院等检查结果，才没能赶回家接他，我怕他心理再次崩溃。”

刘晓红老师去世后，130班几乎每个学生都写文纪念她，但吴梓鑫坚持不写。熊燕问：“你为什么不写？”

“我不写，刘老师一直都在、没有离开。”酷爱物理的吴梓鑫说，“爱因斯坦去世前曾说他并非真的去世，只是先离开这个世界；霍金也曾说他只是离开地球，去拥抱浩瀚星辰而已。妈妈，或许刘老师也只是先行离开，我们还会在另一个地方相遇，对吗？”

熊燕说：“会的，未来你们或许会以另一种形式再次相遇。”

她可爱的样子就像个快乐的孩子

“她是唯一能够走得近、来往密切的班主任。”130班学生凌铭皞的妈妈、国网岳阳电力公司职工欧阳冰清说，“上学期，我被刘老师叫到学校4次。我觉得她像政委一样，特别会谈心、做工作。”

欧阳冰清说：“我们所有家长都觉得，刘晓红老师跟我们遇到的所有老师都不一样，她是老师、是孩子王，也是家长的好朋友。她家访就像朋友来家里一样，聊着天，不是模式化的，她讲具体、生活化的东西。”

有一次，刘晓红去做家访，与家长聊到凌晨2时。孩子挨着老师坐着不肯睡觉。刘晓红叫孩子去睡，孩子说：“不，我要送您。”

每次家长会，刘晓红都说自己“懒”，提前让几个孩子整理归纳班级的活动、纪律、作业完成等情况，她则在一旁看着孩子们在讲台上自信阳光地与家长们分析总结。她的放手让孩子们更加独立，更快成长。

待孩子们展示完后，她会选择一个主题与家长悉心交流，娓娓道来。“她的理念、她的观点，让时而为孩子成长焦虑的我踏实、宁静。我会如饥似渴地一一记录，与先生孩子交流，一起成长。”130班学生彭芳祎的妈妈方虹告诉记者。

有次家长会后，在楼道口相遇，刘晓红笑眯眯地问方虹：“还好吧？不啰嗦吧？”方虹笑道：“刘老师，怎会啰嗦？每次开家长会都让我受益匪浅，我都会整理学习，谢谢您！”

“真的呀，那就好！”刘晓红一手握着方虹的胳膊，歪着头，眼睛笑成了月牙。

方虹说：“那可爱的样子就像个快乐的孩子，直到现在我还清晰地记得她当时的模样。”

残雪庭阴，轻寒帘影，霏霏玉管春葭。大年初一，方虹还是忍不住给刘晓红发了一条微信：“亲爱的刘老师，知道您看不到我的信息，可是还是忍不住含着泪给您发过去，愿天堂的您能感知到我和孩子对您的爱。近2年的时光不算长，可我无数次庆幸孩子遇见您，沐浴着您的谆谆教诲。往事历历在目，想念您的和颜悦色，想念您的知心交流，愿天堂的您依旧是美丽的天使！”

“上学期，刘老师说要介绍一个孩子给我认识，是粟西蒙。”熊燕告诉记者，粟西蒙的父母长期在外工作，刘晓红对他学习、生活上事无巨细额外关心，甚至主动充当干妈角色，促膝谈心。

刘晓红希望熊燕也能一起关注粟西蒙的心理健康，熊燕二话没说答应了。熊燕说，如今想来，是否有点像冥冥之中“托孤”？

刘晓红去世后，熊燕联系了粟西蒙，她说：“刘老师走了，她把你交给我，你有什么事都可以联系我。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干妈’。”

“我会听话，化悲痛为力量。”西蒙湿了眼眶。

她用生命诠释“好老师”的意义

采访时，记者备的一盒纸巾在家长、孩子之间循环往复地传递。大家难忍悲伤，却又不敢相信，这位乐观、善良、洒脱、有爱的良师益友真的就这样匆匆离去。“我本来不敢接受采访，怕控制不住情绪；但今天我还是来了，因为我想把刘老师的爱传递给更多人，让更多人能感受到她这种精神的力量。”熊燕说。

熊燕曾经从事过心理咨询工作，现在岳阳市康复医院担任外联办副主任。2021年10月，刘晓红联系熊燕，问道：“现在是不是有很多孩子都有焦虑、抑郁问题？”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刘晓红说：“你看我们能不能就青少年心理问题疏导方面为孩子、家长们上课，帮助孩子更健康快乐地成长。”

熊燕受到刘晓红的感染，毅然答应：“没问题！我可以推荐我们医院权威的心理医生、副教授张淑平来给孩子们上课。”

刘晓红思虑再三，说：“还是应该先给家长们上课，让家长们更多地关注、了解孩子的这种状况，才能更好地采取措施教育孩子。”

熊燕与张淑平联系后，张淑平答应了，并赞道：“刘老师考虑得很周全。”

当年12月9日，张淑平为130班的全体家长免费上了一节课，家长们纷纷感叹受益匪浅。熊燕说：“我和刘老师约好了下一堂给孩子们的课，在今年开学后上，可她却这样走了……”

“我家平常过年都很讲究的，但今年我过得乱七八糟。我觉得我失去了一个至亲的人，吃饭时想起刘老师，就会突然流泪。”熊燕说，刘晓红不仅是学生的老师，也是家长的老师。她总是与家长交流要怎样才能帮助孩子们更好地学习、更好地成长。工作上有烦心事，熊燕也会跟刘晓红说，刘晓红总能给出暖心的宽慰和适当的建议。

“吴梓鑫是个内向的人，但他和刘老师无话不说，比跟我还亲密。”熊燕告诉记者，上学时的早上，吴梓鑫都要去刘晓红的办公室先看看，刘老师在就放一颗糖或者一包零食在她的办公桌上；刘老师不在他下午再去一次，还要追问：“刘老师你上午去哪了呀？怎么没来？”

“你家这个小鬼，校长都不管我，他把我管得死死的。”刘晓红跟熊燕开玩笑道，“我出去出差都不敢提前告诉他，不然他要追着我大半天问我什么时候回。我们办公室的老师都叫他‘查房的’。”

熊燕说，也正是因为如此，刘晓红的离去给吴梓鑫带来了巨大的冲击。近几天，吴梓鑫总是要拿妈妈的手机，翻看刘老师的微信，一边看一边哭，吃饭时也哭，晚上就躲在被子里哭。熊燕只能狠心把刘晓红的微信删除好友，可吴梓鑫却早就偷偷把刘晓红的信息都转到了自己的手机上。

吴梓鑫好动，课堂上总是坐不住，刘晓红从不严厉地批评他，只是抚摸着他的脸说：“崽崽啊，要听话哦。”很快，就能让吴梓鑫“臣服”。

吴梓鑫的作文写得不错，但字迹潦草是硬伤，刘晓红总说：“你的作文写得好，但让我犹如‘扒开草丛找珍珠’。”刘晓红给吴梓鑫买了一本字帖，说：“你把字写好一点，我请你吃牛排。”

寒假期间，吴梓鑫认真将作业写得工工整整。刘晓红突然辞世，吴梓鑫痛哭流涕：“我答应了刘老师要把字写好的，我现在写好了，但开学给谁看呢？”

130班没有家委会，但刘晓红去世后，全体家长自发组织，收集刘晓红生前的照片、视频，组织学生撰写纪念文，希望送刘晓红走完最后一程。“我想刘老师的离世也让我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教学生涯，她让我思考作为一名老师的价值和意义，她用切身行动告诉我怎样才叫一名好老师。”朱莉说，“今后我会学习刘老师的方法，对学生、家长倾注更多的耐心、爱心和关心。我也会全力帮助130班的每一个孩子，因为这是刘老师放心不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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