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再也不会来光顾了”

——理发师曹小平追忆为袁隆平理发18年

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记者 邢骁

又是彻夜失眠。5月23日清晨，简单洗漱后，曹小平走进自家房屋改成的“曹氏名剪·萍”理发店，拿起经常给袁隆平院士理发的电推剪，久久“放不下”。

（袁隆平院士常来的理发店。）

环顾10平方米不到的小店，“昨日”似乎重现：“小曹，最近生意好些了不？你的手艺很棒，可不能关店啊。”“小曹，我又来剪头发啦，明天出远门，帮我剪得精神点儿。”“理完发清清爽爽，再帮我修修鬓角，真是辛苦你了！”

……

不忍回忆，却又忍不住回忆——18年来，袁隆平院士来店理发的音容笑貌，这两天像放电影一样，在她的脑海里一帧一帧、一遍一遍地过，如抽丝剥茧般循环往复。

“老爷子，再也不会来光顾了。”天微微亮，细雨霏霏，曹小平钉在店里发呆，站得笔直。不少长沙市民撑着伞、手捧鲜花簇拥在一起，陆续赶往布置在国家杂交水稻工程技术研究中心的袁隆平院士灵堂祭拜。透过玻璃门窗，望着路过她的小店的人群，曹小平怔了怔，立马换好了一套特殊的灰白色西服，别好白色胸花。

没有选择一袭黑衣，她想以自己的方式，纪念袁隆平院士。“2019年9月，老爷子去北京被授予‘共和国勋章’前，我为他理发，穿的就是这身衣服。”曹小平指向挂在墙上的，那幅和袁隆平院士的合影。“快90岁了，变‘90后’喽，要理个帅帅的发型。这头一剪完，年轻了5岁啊！”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曹小平几度哽咽，“那天，老爷子特别高兴，就留下了这张珍贵的照片”。

（袁隆平院士赴北京领受“共和国勋章”前，曹小平为他剪头发。）

从2003年9月开始，袁隆平院士就成为了她最忠实的顾客，无论是去北京领取“共和国勋章”，还是去海南三亚查看试验田里的水稻长势。出差前，袁隆平院士一定会来曹小平的小店，理一个“帅帅的发型”。

想着方便袁隆平院士理发，曹小平的小店开了两扇门——一扇当着小巷，一扇连着国家杂交水稻工程技术研究中心的住宅区。袁隆平院士从宿舍区走过来，一般不会超过5分钟。

“我这个小店位置偏僻，也没什么人光顾。老爷子喜欢清净，所以爱到我这里理发。”曹小平说，老爷子作为“杂交水稻之父”、享誉世界的大科学家，却压根没一点派头，平时见他，都是憨态可掬的笑容；穿的用的，都是几十块钱的“超市货”。在曹小平眼里，袁隆平院士细致入微。“有一次，老爷子发现店里日历停留在两天前，笑着过来提醒。我赶忙上去翻了两页。”曹小平笑着说。

可酒好也怕巷子深，曹小平的小店，差点保不住。“生意太差了，根本开不下去。”曹小平回忆，老早就想找个当街的门面，重新开店。有一次袁隆平院士过来理发，曹小平向他道别。“你走了，谁帮我理发？”袁隆平院士不想让她走。

“老爷子善良，不是找不到地方理发。他是希望大家都能过得好。”曹小平指了指门口“曹氏名剪·萍，袁隆平题”招牌说，袁老早给她题了字，但她此前做招牌只显示“曹氏名剪·萍”，不愿将袁隆平的名字和照片等印上招牌。“没关系，加上去吧，袁老是希望你的生意能好一点。”最终，她接受了印遇龙院士的提议，将袁隆平的照片和名字印上了招牌。

小店替男顾客理发的价格，一般为20元，但袁院士过来剪头，总要强塞100元。

去年11月30日，赴海南三亚前，袁隆平院士又过来理发了。“我们约定好，下一次理发，就在一个月后。”让曹小平没想到的是，这句话，成了袁隆平院士对她的遗言。

曹小平一直挂念着这件事。期间，总想订机票飞到海南，给袁隆平剪头发。此前，曹小平也曾专程“打飞的”为袁隆平理发。2018年12月，袁隆平院士在海南生病住院，曹小平飞过去等了半个月，等到袁隆平院士康复，为他剪了头。她以为这一次也一样，能够等到袁隆平院士的康复。

“老爷子从三亚回来后，直接进了湘雅医院。我不能进去替他剪头，一直同他身边工作人员联系，盼望着他出院。”曹小平说，没想到去年那一别，竟是永别。

今年3月，曹小平在离老店约200米处，开了一家分店。袁隆平院士喜欢清静，她将老店留作袁隆平院士的专用理发室。遗憾的是，自那开始，袁隆平院士再也没有来过。

“18年了，他就跟我的父亲一样，我舍不得，是真舍不得……袁老爷子，一路走好！”曹小平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热泪满面。

作者：邢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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