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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天堂没有抑郁症
——致亡妻
文/文源
又将近清明节，满城都是清冷的风雨。
不觉之中，你已走了快两年。我还是常整理你的遗物。每次，我会静静发呆，陷入无尽的哀思。
20多年前的那个夏天，一个阴差阳错的细节，链接了我们的缘分。我们第一次相约在你的单位门前见面，你的靓丽让我眼前一亮。我们寒暄几句后，我提议找个地方去吃点东西。你说去南门口吧。我欣然赞同。我是进城才两三年，又在河西的大学工作，对这个都市河东并不熟悉。我说打车去吧。你居然让我陪你挤上公共汽车。我没想到，在城里土生土长的你根本没有城里女孩子地娇奢之气，便立马增添几分好感。后来，你也几乎未打过车。近一点就走路，远一点那就坐公共汽车，哪怕转几趟车也不打车。那天，我们坐2路车到了南湖路和书院路交叉口附近后，我发现那就是一个低矮且有些破旧的路边店，但人气挺旺。你说你来吃过，便熟练地点了豆皮炒肉和青菜。我建议加一两个菜。你笑笑说，没必要浪费呢。他们的菜分量多。我有点诧异，你这么节俭。
一来二往，我们心气相通。已是大龄青年的我们，很快就谈婚论嫁了。可是你的母亲并不太愿意接纳我。她问我有没有房子。我如实相告，暂时只有单位分给我的单身宿舍。但结婚后会分到单位的套间。可是她还是笑着摇头说，那算什么房子？那天晚上，你送我下楼去坐车。你态度非常鲜明地说，不要在意你母亲的意见。你拉住我的手，要我每天打你的BB机，并且加上711的代号，我就知道是你的电话。并说，7 是妻的谐音。11是一心一意的意思。刹那间，一份感动涌动在我的全身。
没多久，我们去西区民政局指定的医院进行婚前检查，突然发现我的身体有点状况。你的母亲知晓后，更坚决地反对我们的事情。那天，你让我待在你的房间。我还隐隐约约听到，你的母亲说，身体健康是第一位的。另外有个人不更好么？
你还是如期和我去打了结婚证，打开了我们的婚姻之门。为方便你上班，我们在你单位要了一间婚房。那是老旧四合院内的筒子楼。但你把它布置得十分喜庆温馨。我每天下班回来以后，你就在那间公用的烟雾缭绕的厨房里学着做饭菜。我知道，你在家里啥事都不会干的，父母包办了所有的家务事。可你结婚以后，慢慢学着变成了啥事都会干。甚至连重活也不畏惧。周末，还去我父母在大学开的小卖店里帮着搬东西、卖货，与他们合作甚欢。对我的父母一直孝顺，常给他们买东西。特别是母亲去世后，常为我的父亲买衣物。你从未与我的父母红过脸吵过架。你也从未对我的农村反感过，和我回去过了春节，与弟媳妇他们一块热火朝天地做过年的饭菜。
可爱的大头儿子出生后，你直呼“我的金坨坨”，把他当作自己的心肝宝贝，几乎倾注了你全部的爱和心血，呕心沥血，为他的身体、学习、生活操碎了心。你习惯于自己省吃俭用，却给儿子买最好的牛奶、保健品、衣服。你每次下班回家，手里提的是大袋小袋的东西，家里堆满了孩子的东西。你十分关心儿子的健康。他的身体稍有不适，你就十分紧张，立马带他往医院跑。特别是还是后来长青春痘以后，你能想尽了千方百计。一会是买搽脸的保健品，一会说带他去开西药吃，一会是带他去很远的地方开中药吃；你对他的学习花不同寻常的心思。一两岁就教他看图识字。上幼儿园的时候就到处去上课外班。学围棋、画画、珠心算、英语等科目。哪怕是下雪天。也带着他到处奔忙。上小学以后，周末的课外班也是排得满满的。你担心孩子听课不专心，常常同儿子一起听课，你做的笔记比儿子还要多得多。每次上完课外班回来后，还要给儿子辅导一遍。儿子上初中不久，你担心孩子上下学浪费时间，到处找又近又便宜的房子，最后选定在学校旁边的安置小区租住陪读。你担心学校的伙食不好，你还顾虑儿子中午不能好好休息，便每天中午从单位赶回去做饭给儿子吃，督促儿子午睡，以更好的精力搞学习。为了提高儿子的学习成绩，你一度到处请家教上门辅导。儿子上高二后，你主动联合一些家长聘请名师、租赁教室，为儿子他们办辅导班。儿子读高三后，你还千方百计做儿子喜欢吃的饭菜，或者到外面去了买有特色的饭菜，再送到儿子的教室里去。你还常常与学校的老师保持密切联系，及时了解儿子的学习和思想表现情况，时刻提醒和教育儿子。
在我们生活的20多年里，你为我的健康问题承受了不少压力，费了不少心思。结婚后的第二年，你陪我在医院里面住了一个多月时间，连医生和护士都很佩服你。十几年前，我做了一次大手术。你带着儿子同我的母亲一起又陪我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看着你手忙脚乱的，我感到十分内疚。出院后，你不让我做家务，尽量多休息。还总是劝我要把命看得重一点。不要太在意功名利禄，不要加班，不要抽烟，不要应酬。时间久了，我却有点好了伤疤忘了痛。有时还觉得你太唠叨。
你总是把心思放在我们的身上，对自己却十分刻薄。你对吃的东西不讲究。儿子吃剩了的东西你把它吃完。你对穿的也不讲究排场。一辈子就那么节俭。每次给自己买便宜的东西，连你的父母和弟弟妹妹都说你，你的条件并不差，干嘛那么抠？你每次笑笑说，性价比高呢。其实，我最清楚，你是为了让白手起家的小家底子厚实一点的，为了给儿子创造尽量好一点的条件。也预防我万一大病要花钱。
你不仅尽量省钱，还设法去赚点理财的钱。但你心地单纯善良，没想到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黑心的前同事和外面的公司及网络给骗了。甚至听信前同事的花言巧语，偷偷借贷了不少资金。大前年才知道上当了，让自己陷入了很深的债务泥潭。你又不敢给我说，生怕增加我的压力，加重我的病情。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一切重荷。
有段时间，你很少说话。一问你，只是窗户透光，自己睡眠不好。我就用窗帘布把窗户闷得严严实实的。有一次，你叹气说，妹妹遗传了父亲的精神病，这一辈子都不得完啊。你的父亲自杀后，你的话语就更加少了。即使偶尔说说儿子，一遇到正处叛逆期的儿子吼一句，你便立刻无语了。我教训儿子几句。你反而劝我少说。
那么关心儿子的你，就在为儿子准备自主招生考试资料的当口，行动却不积极。在培训机构咨询时，我在深入了解情况，让你去打印一个材料。你下去跑了两趟，只买了烧饼上来了，却老说打字店不愿加急打印。我只好驾车去学校对门去。我去停车，让你先抓紧去打印店。你一会又跑过来了，还说打印店不愿打印。我一去问，不是这么回事。我还有些责怪你。你不吭气。第二天我去河西找人，电话催你去找学校盖章后再加急送去培训机构，可你就是不去。还担心报考有风险。你只好自己赶回来急急忙忙去办。没有想到，那天晚上十二点多钟了还没看到你。几十次打你电话都是无法接通。我慌了，联系你所有的亲友无果。立即冒雨驾车到处找你。转了一个多小时以后，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我有一种强烈的不祥的感觉，与你弟弟商量后马上报警，并要求警方调看天网监控录像。我整晚都在等待消息。第二天清早才接到警方传来的噩耗。我不相信这是真的。
后来我从家中柜子里面找到你你的病历资料，才知道你的抑郁症已经非常严重了。还找到你的十多张信用卡，才知道你负债累累。其中有一笔是马上到期的光大银行信用贷款有十万元之多。也许这是压倒你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就那样匆匆而忧郁地走了，没有留下一句话。却不知道我们有多少话要跟你说，只是欲语泪先流。
尽心一辈子的爱人，你请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儿子和自己的。愿你安息，愿天堂没有抑郁症。
【往期回顾】
责编：封豪
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