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卷有福｜“小珍珠”泛发大光芒

——读钟叔河《念楼学短》所感

文｜张红叶

说到读经典，放在手头时常会重读，并且常读常新的书目里，一定有《念楼学短》。

《念楼学短》是知名学者钟叔河编纂的系列丛书。念楼，先生住在20楼，念即“廿”的谐音，私以为也有“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之意；学短，即从古代各类典籍、笔记、书信中选取出不超过一百字且能独立成篇的短文，感受文字之美、智慧之美、人情之美、风骨之美。在这套书中，古文之简、之美，与先生之精、之丰相互映衬、相得益彰。

全书分为530篇章，每个篇章不过2页。一页是先生博览经史子集后挑选出的文言短文，不超过100字的篇幅让人敢于亲近；一页是先生的注释和评述，有文采、有见地、有性情，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夹带了点私货，借古人的酒，浇胸中块垒。530篇短文，犹如散落在五千年历史长河边的530颗珍珠，熠熠生辉、启人心智。

先生说，“古文最简约，少废话，这是老祖宗的一项特长，不应该轻易丢掉。”确实，古文的精简是经由反复思量、打磨、凝练而来，所谓“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在先生挑选出的这530篇短文中：

有体现文字之美的，如选自《板桥全集》的题画竹——“江馆清秋，晨起看竹。烟光日影露气，皆浮动于疏枝密叶之间”，寥寥几句，郑板桥的画几乎浮现眼前。

有体现智慧之美的，如选自《隋唐嘉话》的小故事宇文士及割肉——“太宗使宇文士及割肉，以饼拭手，帝屡目焉。士及佯为不悟。更徐拭而便啖之。”说的是唐太宗有次大宴群臣，让宇文士及给大家分肉。士及一边割肉，一边用旁边的薄饼擦手。太宗素来倡导节俭，对此很看不惯，一直拿眼睛瞅他。士及装作没看见，更加慢慢地细细擦，擦完之后，卷起“油”饼吃了。三十个字之间，危机迫近又消弭于无形。

有体现人情之美的，如选自陶潜的《遣力给子书》——“汝旦夕之费，自给为难，今遣此力，助汝薪水之劳。此亦人子也，可善遇之。”陶渊明去彭泽当县令时，怕自己孩子生活不便派回一名劳役帮忙挑水砍柴，但为自己孩子操心的同时也不忘叮嘱一句“此亦人子也，可善遇之”，将心比心，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有体现风骨之美的，如选自明代王象晋的《自祭文》——“不敢丧心，不求满意；能甘淡泊，能忍闲气。九十年来，于心无愧。可偕众而同游，可含笑而长逝”，活到九十岁，坦坦荡荡、问心无愧、乐天知命，让人称羡。

在优美古文中浸润、滋养的同时，先生的注释和评述亦为书本增色不少。

某篇短文提到王籍的诗“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先生译作：

树林里单调的蝉声在久久地诉说着寂寞，

忽听几声鸟叫才觉得此山中是多么清幽。

有新诗的格调。

某篇短文提到“野梨酸涩”，须“断桃根接之”“再接之，三接之，甘脆远过哀梨”，得出结论“可见人不可不相与好人也”。先生评道：“‘不可不相与好人’，出发点并不错。但‘益’的标准是于我有益，‘相与好人’的目的是为了自己好，则过于从功利考虑了。人生在世，恐怕不能事事全为功利，还应该有自己的理想和自己的兴趣追求。”

某篇短文里提到苏东坡的诗像长江大河，既有精美游艇航行，也漂浮着泥沙泡沫；而有的诗人，像是一眼井泉、一处池塘、一条山涧，水清无杂质，但规模和气势不及大江大河。先生评论：“‘子规声里雨如烟’和‘应怜屐齿印苍苔’等句，真有如‘珍泉幽涧’，可烹茶，可濯缨，更可欣赏。但要涤荡心胸、浮沉天地，那就只能求之于长江大河了。”

其实，中华传统文化也有如大江大河，而《念楼学短》是一叶小舟。乘着这叶小舟，可抵缤纷桃源。

（作者单位：中共长沙市开福区委宣传部）

责编：彭永礼

来源：开福区融媒体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