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阴如此多“椒” 

◇田豆豆                        

熟悉的烟火气里尝出新鲜——恰如樟树港辣椒那三段式的滋味，初尝微甜，再品香脆，后觉辣中藏香，层次丰富得像一部耐读的书，让人忍不住放慢脚步，细细咂摸。

在湖南这片“无辣不欢”的土地上，樟树港辣椒堪称“贵胄”。细长凝翠，熟染墨绿。最奇的是它的辣，不似寻常辣椒的猛冲直撞，而是带着“循序渐进”的温柔：入口先觉清甜，嚼到中段，香脆里裹着恰到好处的辣意，咽下去，那股子醇厚的椒香才慢悠悠地漫上来，熨帖得人浑身舒畅。这独特的脾性，原是水土养出来的。樟树港的丘陵藏着秘密：疏松的土壤深达耕作层，像给辣椒根系铺了张透气的软床；土里富得流油的有机质，是自然给的“营养餐”；更难得的是硒、锌等微量元素，悄悄钻进辣椒的肌理，让这份鲜香多了层健康的底色。2018年，它戴上“中国农产品地理标志”的桂冠，这份认可，是对这片土地最郑重的褒奖。四月末五月初，是樟树港辣椒最金贵的时节。刚挂果的小家伙们，单果不过5到8克，却能卖出近百元的身价，被称为“辣椒中的爱马仕”。可当地人从不觉得矜贵，彭大娘挎着竹篮从菜园回来，露水打湿裤脚，篮子里的辣椒带着虫眼，歪歪扭扭，却透着一股子鲜活。“越高端的食材，越要简单做。”她把辣椒连柄洗净，铁锅烧得冒烟，扔几粒蒜子豆豉，辣椒下锅“刺啦”一响，用铲子轻轻压扁，三分钟就起锅。盛在粗瓷碗里，皮肉相连，咬一口脆生生的，鲜辣直抵心尖。就着白米饭，能吃下两大碗——这哪是吃辣椒，分明是在嚼湘阴的日子，踏实，热烈，带着大地的温度。

饭桌上，彭大娘说，这辣椒啊，离了樟树港的土，再好的种子也长不出这味。两百多个日夜，经风历雨，才养出这份独特。我忽然想起每次出行，行李箱里妈妈装的辣椒酱，陶罐里的红亮，是晒足了阳光的颜色。每次开盖，鲜辣混着乡愁涌上来，才懂中国人的味觉记忆，从来系着故土的根。在湘阴，这根扎得尤其深：从祖辈传下的炒辣椒手艺，到田埂上农户架着手机直播卖货，从发往全国的冷链包裹，到跟着神舟飞船遨游太空的种子——这颗小辣椒，早不是餐桌上的配角，成了乡村振兴的“主角”。站在左宗棠故居前，风里似乎还飘着当年湘军将士腰间油辣椒的香气。那辣味里，是敢闯敢拼的血性。如今的湘阴人，把这份劲头融进了辣椒田：改良品种，规范种植，让“樟树港”三个字走向更远的地方。这哪里是在种辣椒，分明是在种希望，种日子越过越红火的盼头。

蹲在樟树港阳雀湖的田埂上看辣椒，忽然读懂了它们的人生。五月的辣椒，饱满挺拔，像极了每个人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模样；秋后的辣椒，或许长歪了身子，带着虫眼，恰似生活磨出的褶皱；到了末茬，个头小了，棱角圆了，倒多了份沉淀后的从容。它们从不在意是否“体面”，只认真扎根，努力结果，把风雨刻成表皮的纹路，把阳光酿成内里的甜。原来，湘阴的辣椒从不说什么大道理，却用最朴素的生长告诉我们：人生哪有永远的光鲜？那些历经风雨的褶皱，都是岁月的勋章；那些沉淀下来的滋味，才是生命的力量。忽然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念着这片土地——这里的辣椒里，有中国乡村的质朴，有奋斗者的韧劲，更有每个普通人都能读懂的生活哲学。

一审：刘慧

二审：梁墨源

三审：刘光辉

责编：梁墨源

来源：湘阴县融媒体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