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了块辣椒月饼
◇任斌
记忆里,我总与月饼隔着一层淡淡的疏离。不是不爱,是觉得这圆乎乎的点心,早把味道酿成了一种乡愁、一种文化。市面上桂花、五仁、豆沙、黑芝麻等月饼包装新颖、摆得满当,于我而言,浅尝一块辨出风味,已足矣。
转眼是中秋,母亲的念叨先撞进耳里。她从厨房端着碗刚煮好的玉米粥出来,围裙还没解,就皱着眉说:“去年譞宝(我女儿)单位发的那盒‘高档’月饼,我藏在衣柜最里头的隔板上,想着等你们都回来一起吃,结果转头就忘了。”顿了顿又补道:“今年让你们单位别发月饼了,直接发钱多好,现在日子过得仔细,省一个子是一个子。”我接过粥碗笑着劝她:“妈,那月饼早该过期了,放久了会坏的,哪能为了舍不得,让好好的粮食变了质?浪费才是真造孽。”她听了没再反驳,只是低头搅着粥,小声嘀咕“可惜了”。
忽然想起在北京当兵的日子。那时政治部一位领导家属,我们叫她聂嫂,是个说话带点京腔的热心人,心细手巧。每到中秋傍晚,她就会喊我们几个小兵到家里尝鲜!我们几个离家远的兵,一听见她的声音,就揣着刚叠放好的军帽往她家跑。她家客厅的小圆桌上,总摆着切开的北京稻香村月饼,枣泥馅的油亮,自来红的皮上印着“中秋”二字;旁边一盆油泼大虾,红通通的虾壳裹着蒜末和辣椒,香味能飘到楼道里;聂嫂还会给我们倒上小半杯红酒,说“少喝点,暖暖身子”。我们捧着酒杯,脸蛋被酒气熏得通红,跟盆里的虾子似的,你笑我我笑你,刚才还翻涌的思乡愁,早跟着笑声飘到九霄云外了。如今再想,那样的官兵爱、战友情,真是一辈子都忘不了。
今年中秋前,我的“弟子”(小老弟和学子简称)小李,揣着个带着印花的红包箱子,刚过我家小区门口就给我打电话。他一进门就把箱子往茶几上放,眉飞色舞地说:“主任,我论文获奖了!导师特意给了我这盒月饼,我与您分享这份喜悦!”我摸着那箱子,质感软软的,大小抵得上一张A3纸,提手处用米色丝巾系了个精巧的蝴蝶结,透着股学生气的细致。我暗自感慨,现在的导师真懂人心,还会给学生这样的奖励,想着八项规定抓得严,这月饼定是导师自费的,心里更暖了。如今月饼还剩大半在茶几果盘里,那箱子倒早被我收进了衣柜,偶尔拉开柜门看见,还觉得有点“买椟还珠”的憨劲儿。
后来单位也发了月饼,货真价实,没半点虚的。最特别的是,这月饼还带“科技含量”——居然是辣椒馅的!我们在走访调研企业时就听艾伦食品负责人黄佳丽说,用的辣椒是湘阴的地标产品,叫“一代天椒”樟树港辣椒,平常在菜市场都不便宜。单是这名字,就透着湖南人的热辣劲儿。我拆开包装咬下一口,脆生生的饼皮裹着细碎的辣椒粒,先是鲜,再是微辣,后劲慢慢涌上来,却不呛嗓子,连不爱吃辣的老妈都尝了一口。儿子凑过来抢了半块,嚼得嘴角沾了点饼渣,咂着嘴喊:“辣椒月饼,比辣条还过瘾!”一句话把全家都逗笑了,中秋的暖意,就跟着这口香辣,漫进了心里。
以前总觉得月饼是“符号”,吃的是个念想。可今年这口辣椒月饼不一样,辣得实在,香得真切,还裹着母亲煮粥时的唠叨、军嫂家油泼虾的香味、学子递箱子时的雀跃。原来中秋的暖,从不是月饼本身有多特别,而是吃月饼时,身边那些让人心里发甜的人和事。这口香辣,倒比往年所有的甜味月饼,都更让人记挂。
一审:徐晚晴
二审:胥杨
三审:张千帆
责编:梁墨源
来源:湘阴县融媒体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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