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江流过我心中的河

◇甘云辉

我去过京港澳，也领略过祖国的江南塞北风光和西域风情，各地朋友深情高歌“谁不说俺家乡好”时，我也十分认同。但我猜想，每个人的内心深处，留存着的那处最美丽的风景，原来却是故乡的那弯小溪，或是那道山路，又抑或是那条小巷深处的青石板路。而我心心念念的最美风景，是湘江流过湖南湘阴的濠河。

婀娜多姿的濠河，等我读完书返回家乡时，不知什么时候就叫浩河了。我有两个一直住在濠河口的亲姑妈：满丫快80岁，二姑快90岁，每到年节，满丫、二姑就打电话我们兄妹，到浩河我家里来啊，于是乎，我们就携一家老小，欢欢喜喜一窝蜂到了姑妈家。也曾考虑过姑妈们年纪大了，经不起我们动不动就一大桌子人的折腾，可姑妈电话一响，我们就把什么顾虑都置之脑后了。

我家之前住湘江濠河口的五星段。距濠河口有4、5里的样子。小时候，在白马寺工作的爸爸在我心里就是一个“当官”的“陌生”人。爸爸那次回来，带我去县城那个大地方，爸牵着我，说等下到了濠河饭店，给我买肉包子吃。想着那流油的肉包子，我不由加快了脚步。

湘江流过湘阴在濠河口分东西两支。东支经扁担夹过县城至斗米咀，西支经白乌潭过临资口至斗米咀，于此处相汇后，出芦林潭直下洞庭。原先的濠河区，现在的鹤龙湖镇，四面被湘江环绕，它就像一只漂流瓶，年年岁岁载着鹤龙湖人的期待与遐想，闪耀在湘江河中。

濠河饭店正对着湘江在濠河的分流处。濠河口的湘江水，夏天蓝滢滢的，满满当当。冬天河床露出来了，我和伙伴们有时去濠河口玩，就不走堤上而是沿着堤下的河床走。河床上有形状各异且漂亮的瓦砾石片，还有很多种我叫不出名字的鱼鸟，时停时飞。弯弯曲曲的河床，一点也不比鲁迅的“三味书屋”逊色，好玩有趣极了。

地杰人灵，浩河也在其例。特别是每年端午节前后，浩河附近各村组的龙舟都汇聚在宽阔的浩河口比赛，那规模那气势，在浩河人心里，一点也不比临资口的差。浩河和对岸湾河看龙船的人都挤得密密麻麻。我两个姑妈从出嫁至如今耄耋之年，年年端午在浩河口看划龙船，心里眼里就只有“五星大队”娘屋里那龙船。

湘江、濠河，是我祖祖辈辈的生命之河。我嗲嗲很年轻很年轻的时候，就沿着湘江逆流而上贩窑货。他挑着一担三峰窑的蒸钵、青釉碗等窑货，从三峰窑大码头或小码出发，沿路经濠河口、铁角嘴、乔口、铜官直至靖港等沿湘江更远的异乡小镇，肩挑着全家人的营生。

二嗲、三嗲很会打渔，那时湘江河里的鱼有很多种，毛花子、中秋鱼最常见。嗲嗲家们晒渔网的时候，竹篮盘里会同时晒一些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鱼。

有时家里临时来客了，妈妈婶婶们就对着河里的渔划子喊：老板哎，买鱼哦。有些长期打渔为生的渔老板不要钱，只用一碗坛里辣椒或酸菜，妈妈婶婶们就可交换到一餐鱼。

枯水季节，二嗲和邻队的蒋家嗲嗲牵着一大群牛过河，去对面的萝卜洲放牛，水快淹到洲上的时候，牛们儿也养得膘肥体壮，春耕也就开始了。

印象中，那时候的交通几乎就是水路。去对河走亲戚，可以从湾河、浩河口、浩河、白乌、包市、王家坝过河。我们兄妹搭船只怕是同龄人中次数最多的。父亲在白马寺工作三十多年，我们时常在包市搭船。有时走路，便在临资口过河。每年七月初七长沙外婆生日，妈妈就带着我们兄妹中的谁，提着鸡呀鹅呀蛋呀，上午从浩河搭船，下午就可到长沙碧湾街外婆家了。

我哥送我上大学报到的头天，哥提着那口精致的皮箱，我背着一个黄书包，兄妹俩上午9点多从浩河口粮站上船，下午5点左右到达岳阳楼码头，上岸不远就到了岳阳叔叔家。时隔多年，我仍记得那艘轮船在秋日碧绿的湘江中，劈波斩浪一路向前，一副气宇轩昂青春飞扬的样子。

那时的濠河口，是我心中的繁华之都。哎，从濠河口下去的黄花岭，还真有舜帝南巡时的舜帝庙。我们小时候晚上去舜帝庙看《铁道游击队》《刘三姐》等电影，那是常事啦。而我就读过的浩河中学和湘阴八中，就在舜帝庙附近，风水宝地哩。

我后来在清乾隆《湘阴县志》等史料中得知：古鹤龙湖境内黄花岭海拔35.5米，是一处历史悠久的人文圣地，岭上舜帝庙自古为湘阴名胜。相传，舜帝南巡至湘江，曾登黄花岭避风，并教民制造陶器。舜帝崩于苍梧之野后，乡民于黄花岭塑舜帝像建庙供奉。舜帝庙历代均有修缮，至清同治十三年（1874年），加修成占地约500平方米的两进大庙。“民国”三十二年（1943年）在庙前建戏台。今庙已毁，高柱飞檐、雕饰精巧的戏台尚存。

史料记载，三国东吴太平二年(257年），割益阳东南、衡阳县北建湘西县，县城在黄华城，即鹤龙湖镇黄花岭。

去浩河读书的时候，我们一般是沿着湘江大堤呼朋唤友，等伙伴们差不多齐了，我们就从浩河八队那里下堤插近路去学校。都说那时候日子苦，可我却认为好着哩，满满地尽是幸福快乐的记忆：妈妈一早起来就煮好了柴火饭，我和二姐挑点猪油再倒点酱油或就些蒸在饭上的坛子辣椒、豆酱，嘴巴一抹，拿着书包就出门了。有次饭太热，我端着碗站在后门口迎风吃，哇，乍暖还寒的春天里，大堤北面的农田，紫色的草子花和金灿灿的油菜花一大片一大片，流云袖舞，唯美盛开。

而最开心快意的还有就是，春天放学回来的路上，有些男同学望着田间水沟里成群成群的鲫鱼，把书包一丢，挽起袖子扎起裤脚，把小沟两端堵起，捉鱼了。有时没东西装鱼，把书本拿出来，用书包装。

湘江流过湘阴县城，把湘阴县分为东西两乡，湘江以东的叫东乡，湘江以西的叫西乡。我们浩河围子，正宗西乡。原先的濠河区，现在的鹤龙湖镇，湘江环绕，四面环水，在湘江中摇曳生姿。湘江啊浩河，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从小到大，记忆中几乎年年防汛。但更多的时候，夏天的夜晚，家家户户把竹铺子或门板搬出来，沿堤架起，头上长空皓月，河里波光粼粼，迎面河风习习，我们有时围着三嗲听港传，或听他讲穷书生被丈母娘一碗清汤打发时，穷书生自我解嘲“一塘好清水，可惜无鱼”的民间故事。数十里湘江长堤，一到夏天晚上，就成了热闹非凡、再好不过的露营避暑胜地了。

同事杨姨也是湘阴人，为革命勤奋工作了一辈子，她老人家临终时留下遗言：骨灰撒湘江河里。心安即是归处。杨姨虽死犹生，因为她已与湘江同在。

噢，亲爱的，我心中那道最美的风景，是湘江流过湖南湘阴的濠河。你有空的话，我带你去看那满河的诗情画意哦。

一审：周凤姣

二审：张千帆

三审：金浩

责编：梁墨源

来源：湘阴县融媒体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