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湖湘的诗意抵达

◇谢宗玉

很早之前，湖南行政管理区就开始以“湖”和“湘”来命名了。“湖”指的是洞庭湖，古时有“八百里洞庭”之称，足见其疆域之辽阔；“湘”则指湘江，是湖南境内最大的河流，它发源于永州市蓝山县野狗岭，向北流经衡阳、株洲、湘潭、长沙，在湘阴境内汇入洞庭湖。战国时期，湖南纳入楚国治下。“西有黔中、巫郡，东有夏州、海阳，南有洞庭、苍梧，北有陉塞、郇阳”，这是《史记》关于楚国疆域的记载。早些年湘西龙山县里耶出土的秦简中也可见到关于“洞庭郡”的记载。据学者们研究，以湘江的“湘”命名行政区划最早出现在秦汉时期，湘阴县、湘南县、临湘县都是秦汉时期设置的行政单位。

而“湖湘”一词集自然与文化于一体，最早出现在唐代，至宋代开始流行。“湖湘”二字在宋人文集中频频出现，如星光闪烁。彼时，它不仅在行政地理上与“荆楚、巴蜀、吴越、五岭、江南”并称，其清晰的文化地理标识也逐渐形成。湖湘文化如涓涓细流，汇聚江河，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中华文明史海中一支重要的地域文化源脉。无论是学术界、民间还是文学界，对湖湘文化的研究与抒写方兴未艾。湘水与资水、沅水、澧水一起汇聚洞庭，湘阴得天独厚，坐拥所有，长期受湖湘水文化、渔文化、巫文化及农耕文化的浸染，成了当之无愧的湖湘文化重镇。

杜华出生于湘阴县静河镇一个叫龙潭寺的小地方。龙潭寺就在洋沙湖汇入湘江的汊口上，与晚清名臣、湘军将领左宗棠的出生地左家塅仅一箭之遥。那是一个有着神秘气韵的地方，村庄安静，秀美，柔软的山岗，簇拥着终年静谧的虬松，有如老僧入定。秋天松针铺满的空旷地面，到处都是松塔，诗意就在松叶漏下的阳光里流淌。整个静河镇，几乎都被松林覆盖了，林间一些圆乎乎的池塘，树影轻漾阳光平泊的水面，让人神思恍惚，犹如梦境。若是高空航拍，这些水洼就如绿野精灵宝石般的亮眼。

湘阴水系发达，人们自然与水亲近，江湖辽阔，风雨难测，命运无常，求签祈福，便成了渔民的日常功课，佛教文化随之兴盛。县城内外古寺林立，东南边的法华寺和西林古寺远近闻名。龙潭寺因庙得名，传说是为镇压邪祟而建，但后来被供销社挪作商店之用。西林古寺唐朝就有记载，虽已不复存在，但有人照此捐修了西林庵，建在离旧址不远的瓦罐塘，香火依旧旺盛。湘阴城西为水乡，乡民们渔猎耕种，江岸窑火千年；东乡多丘陵，原野肥沃，山泉遍流，四季芬芳。湘阴人骨头硬，爱读书，夏原吉、左宗棠、郭嵩焘、范源濂、范旭东等青史留名的人物，如群星璀璨。

这便是杜华的故乡，也是杜华文学创作的背景底蕴。生于斯，长于斯，杜华受这片沃土多元文化的滋养与熏陶，笔下湖湘气质天成。她写湖湘的山水，人物，民俗风情和历史文化，集松之静谧、水之灵动、野之阔美于一体。散文集《家在洞庭边》以洞庭湖为原点，向全域展开，全书分为“心驰”“行踪”“写真”三小辑，每一篇都情趣饱满，具有身临其境的在场感，呈现出一种原生态散文的生命张力，将故乡体悟筑就自己的文学地理之基。

第一辑写的多是念兹在兹的田园与往事。《陶家巷》讲述了从明洪武年间迁入湘阴的陶氏家族，以“忠孝”与“耕读”齐家，守护和繁衍了一座现代“桃花源”，且将家训薪火相传的故事。她用干净的语言，写陶家巷的山峦、道路、石壁、稻田、山溪水、牛屎八哥、爱唱戏的老辈儿和浪漫的小青年，意兴盎然。把山里人的善良、淳朴与现代乡村之美尽情呈现。《小镇裁缝》从一位追求完美的裁缝入手，记录小镇的兴衰与变迁，诠释了底层手艺人的勤劳、坚强与智慧。《竹浪声声》写的是童年记忆。孩提时，杜华的父母从龙潭寺供销社调到县城工作，留下她与祖母一起度日。这段生活至关重要，在那片寂静的竹林边，整日浸泡在大自然的原浆中，杜华深切理解了亲人之间的爱与儒家传统孝道的意义。当“青翠的枝叶在微风里摇曳，推过来层层竹浪”，那串清脆的车铃声也永远留在了童年梦乡。

第二辑是一册潇湘山水画卷。展开卷轴，郴州古村落的青石漫道旖旎而来，榜眼第书香氤氲，马头墙气宇轩昂，江南民居气质清雅，古色古香。永州山水像从唐诗中走来，“山如书生意气风发，水似娇娘犹抱琵琶。”群山、白云、山里姑娘和舜文化在笔端万马奔腾，中国古典山水意象从湘江发源地蓝山县一路奔向了洞庭。洞庭青山岛上，白琵鹭，小天鹅、东方白鹳、中华秋沙鸭、豆雁、灰鹤、苍鹭等珍稀候鸟与岛民亲如一家；大湖深处，江豚传奇引人遐思无限，横岭湖湿地雁啭青山，芦荡和吟的胜景尽呈眼底。

第三辑是一组人物写真。有声名显赫的历史人物，如明朝五朝元老夏原吉、中国化学工业奠基人范旭东，也有抗战英雄、农学专家以及“老铁”“老万”这样的普通工薪族。这组古今人物群像，平凡或不凡，睿智多谋或励精图治，铜皮铁骨或善良勇敢，湖湘人的忠贞、勇敢、坚韧与豪迈一览无余。

杜华是湖南毛泽东文学院第十五期中青年作家班的学员，多年来勤耕不辍，在散文创作上已有了自己的风格与辨识度。其语言纯朴、情感真挚、气韵流畅、意绪饱满，在练达的文字中，诗意氤氲，体现了一种自然、闲雅之美。湖湘是我们生活的家园，也是心灵寄托的精神原乡，雁过留声，人过留文，希望每一位热爱故土的湖湘人，都能够为这片大地的河流、山峦、原野、城市、乡村、灯火立传，留下自己眷恋身影，这样携带湖湘地理文化的基因密码就能源远流长。光阴可证，我们曾如此忧伤而幸福地活过。

是为序。

（作者为湖南毛泽东文学院院长）

一审：周凤姣

二审：张千帆

三审：金浩

责编：梁墨源

来源：湘阴县融媒体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