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40岁出头就患上风湿性心脏病，失去了劳动能力，妈妈一个人里外操持，常常起早贪黑，挑担赶10多公里山路到县城，把田里、土里、塘里、山上一切能换成钱的，都拿去卖了来供孩子们读书。20多年，沐雨栉风、锲而不舍地“送学”，把孩子们送进了大学，送进了军营。岁月的风霜，把妈妈由一个健壮的农妇变成了佝偻瘦弱的老妪，最后身患绝症，63岁就含悲离世。

今年春节回乡，我想静静地跟妈妈说说话——

过年了，跟母亲拉拉家常

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记者 杨又华

为了心中共同的那份回忆、缅怀和感念

己亥年初四。从城里到村里，到处是浓浓的年味。妈，我们又来看您了。

这是多年的习惯了。每次回涟源城区哥哥姐姐家过年，我们兄弟姊妹4个都会相约回一趟村里，各处走走看看，在家里那座空置了快20年的老房子前流连一会，进到堂屋，在神龛前给先人敬炷香，然后上山给您和爷爷、奶奶、爹爹磕个头。

我们回老家，一来是想看看村里的变化，更多的是为了心中共同的那份回忆、那份缅怀、那份感念。

妈，以往每次来看您，我们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来不及跟您多说几句话。这不，刚刚上过香，摆过鲜花果酒，烧过纸钱，磕了头，哥哥、姐姐又催着下山了。

但我想一个人留下来再坐一会儿，静静地跟您说说话。

20多年沐雨栉风、锲而不舍的“送学”长路

妈，您离开我们整整20年了，20年来，我没有写过一个字纪念您。但在心里，在我们兄弟姊妹们相聚谈起过往时，无数次感念您如山的恩情和伟大的品质。

您没有上过学，却明大义，识大道。“孩子们只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是您心中最深的信念，也是您辛苦打拼的最大目标。

父亲40岁出头就患上风湿性心脏病，失去了劳动能力，您一个人里外操持，常常起早贪黑，挑担赶10多公里山路到县城，把田里、土里、塘里、山上一切能换成钱的，都拿去卖了来供孩子们读书。我从进初中就在学校寄宿，一直到高中毕业，您每个星期都来学校给我送米送菜，风雨无阻。至今我的老师和同学们都常常提起您，感叹您的艰辛和伟大。

20多年，您就这样沐雨栉风、锲而不舍地走在“送学”的漫漫长路上。您让哥哥、姐姐读完了高中，更把我送进了大学，把弟弟送进了军营。

1990年农历大年初三，56岁的父亲终于没有熬过那个大雪漫天的寒冬，痛苦地走了。那时，弟弟正在读高三，乡亲们中有人跟您说：你家老满成绩一般般，考大学只怕没什么希望，家里正缺劳力，让他提前回家帮你干活吧。您却说：孩子回家有什么出息?我就是苦死累死，也要把他送出去!20多天后，您亲自送弟弟上了北去的军列。然后抹干眼泪，孤零零一个人回家继续苦干苦熬。

岁月的风霜，把您由一个健壮的农妇变成了佝偻瘦弱的老妪，最后身患绝症，63岁就含悲离世。

我们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妈，20年前您走的时候，是多么地难舍呀，因为，子女们有太多的事情让您牵挂，让您放心不下。今天，我想告诉您，您所有的牵挂和担心都可以放下了。20年来，我们的生活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您走时，最放心不下的是哥哥，那时也是他生活最艰困的时候。他有天生的腿疾，不到40岁又患上了和父亲一样的风湿性心脏病，3个孩子都在上学，开支巨大。

您走后，他迫于生计，只得进城谋生。很长一段时间，他在省城摆地摊，和城管“打游击”，晚上就睡在街檐下，有一次还被作为“三无人员”“收容”进了派出所，要遣送回乡。后来，他用一分一厘积攒的小本钱，在长沙开了一爿不到10平方米的小店;若干年后，把小店换成了大门面。再后来，他两口子带着从部队转业回来的儿子， 在南昌城里干起了磁货批发。现在，您的长孙继承他父亲的生意，当起了小老板，买了小车，在涟源、长沙、南昌三地都购了房，日子越过越红火。

哥哥的病也治好了。10年前快过年的时候，他已经病入膏肓，人浮肿得像父亲去世前的样子。他想进医院做手术，又舍不得钱。结果，国家的大病医疗救助政策帮了大忙，加上我们兄弟姊妹资助，他自己没花什么钱，顺利实施了心脏瓣膜置换手术。现在，他长得白白胖胖，一天到晚乐乐哈哈，可年轻、可健康了。

妈，您走的时候，姐姐家也很困难。这20年来，她家也有了巨大的变化。姐夫从开手扶拖拉机起步，到开大货车，再到和人联合创办长途客运车队，事业一步步做大，家里的房子也从土砖房变成了三层小洋楼。今年，他家准备在老宅基地上再盖一栋楼，用于出租经营。

还有，您一直牵挂着的那个和哥哥一样穷困潦倒的娘家侄子，也和哥哥一样在城里摸爬滚打了20年，现在大发了。他在老家建起了600多平方米的花园式洋楼，逢年过节，3台小车载着儿女、孙子十几口人，风风光光从广东回老家度假。

最能让您高兴的是，您崇尚读书的好家风，在孩子们身上传承了下来。您的小儿子学业基础差，但在您和我们大家的激励下，刻苦学习，终于考上了军校，今天已成了副师级军事教官，去年参加全国军事教学比武还拿了三等奖呢。而您的孙子孙女们也大都学业有成，有的研究生毕业，成了北京城里的高级工程师，有的成了长沙某商贸公司的区域经理，有的成了小学教师，有的成了小区医师，有的刚考完研，您亲自带了5年的孙子则留学到了美国。

父母不在了，家依然还在

妈，您曾在病床前一再叮嘱我们：兄弟姊妹要团结，要互帮互助，只有家和，才能业兴。您的这些朴素的教导我们深深记在了心里。

人人都说，父母在，家就在。可在我们这个大家庭里，父母不在了，家依然还在。

从5年前开始，我们兄弟姊妹4个就约定，每年都要在涟源团圆。哥哥为了便于大家团聚，特地在姐姐家旁边购置了一套大房子，每年年关，他就提前从江西南昌赶回去，洒扫庭除，置备年货，做好迎接大家的准备。这样，哥哥姐姐两家就成了我们过年团圆的家。

今年春节，我们4个家庭二十几口人又聚在一起，过起了热热闹闹的大年。围着火炉，喝着甜酒，嗑着瓜子，听着孩子们的吵闹，家长里短、天南海北地神聊。

回忆起过去的点点滴滴，既辛酸又甜蜜，谈起各家过去一年的收获，未来一年的新希望，从心底泛起的笑意荡漾在每个人的脸上。妈，我们都在想呀，要是您和爹还在，该有多幸福啊!

蒸蒸日上的日子，蓬蓬勃勃的变化

山风拂过苍翠的竹林，像是低诉的琴曲;丝丝缕缕的雨丝飘在脸上，有些冷，也让人感到几分惬意。

几十年岁月的片断，像放幻灯片一般在脑海里飞过。妈，我的苦难而伟大的母亲，您的一生把所有的苦和痛都扛在自己肩上，用蜡炬成灰般的牺牲换来了孩子们命运的转折。今天，唯一能够告慰您的是，我们的家和我们的国一样，已经走过了最艰难的岁月，正在迎来无限广阔的未来。

妈，儿子是个唯物主义者，但此刻，我又多么希望人死有灵呀，我希望您能在天上，欣慰地看着亲人们蒸蒸日上的日子，看着这片土地这个国家蓬蓬勃勃的变化!

责编：姚茜琼

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